「韩嘉妮，你脑子被球砸昏了吗？今天若不是我刚好在隔壁球场上体育课，又好心好意替你出头，你早就被打死了！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然後呢？」
「什麽然後？」
「你帮我这一次，下次能帮我吗？答案是不能，可是你刚刚惹怒的那个女生，她会把所有对你的不满发泄在我身上，我根本不敢想像待会回去班上会有多惨！」
光是想着蔡玉珊愤怒的嘴脸就令我头皮发麻，她现在一定满腔怒火地忖度怎麽报复我。
方少祖的出头确实拯救体育课时候的我，但他的轻举妄动埋下毁灭我校园生活的炸弹，或许下节课就会引爆，炸得我体无完肤……
「你为什麽要任人宰割？他们那样对你，你为什麽不反击？」
又来了，又在说什麽反击……
遭受霸凌以来的种种委屈在心里凝聚成一团悲伤球，在我的体内胡乱冲撞，莫大的剧痛自骨子深处蔓延，疼痛的感觉霸占所有神经，从此身体里只剩哀伤与怨恨。
霸凌就是这麽一回事。
它摧毁的不只是学生的校园生活，也打击一个人的自尊，最後毁灭这个人的全部。
一无所有的我，拿什麽对抗蔡玉珊？拿什麽对付唐钰？
拿什麽保护我自己？
我什麽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女生！
她们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大姊头，一个是城府深密的矫情女，我怎麽斗得过她们？
内心有好多好多愤恨想一股脑地倾泄而出，却无法轻易说出口，就像方少祖说的，我是一个没用的人，连说出自己的委屈都不敢，每描述一次这些悲惨的回忆都会刺痛我软弱的心，我没有勇气再承受一回好不容易忍过来的痛苦。
「你干麽老是闷不吭声？你就是这样才会被欺负！」
所有的情绪凝结成一颗颗泪珠，我不晓得自己是被他骂到哭，还是被同学欺负得太惨所以哭了。
方少祖面不改色地看着我，他不像一般男生见到女生哭就感到为难，反倒更残忍地责备：「被骂了就不说话，不然就只会哭，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他不懂我，也无法同理我的遭遇。
个性强势的他，大抵从未受过欺凌吧？从没嚐过那种被踩在脚底的感觉。
「讨厌我就别管我！你上次也说讨厌我，既然如此干麽替我出头？」我的理智线终於折断，近乎崩溃地朝他大吼。
「对！我就是无聊！我应该让你继续被球打，顺便在旁边声援『打得好』，说不定这样你才能清醒！」
方少祖说的每句话都在挑战我的耐性，我丝毫不懂他的想法，先是帮了我，回头又狠狠臭骂我，到底是真帮我还是假帮我，我都搞不清楚了！
他喘了几口大气，咒骂了声「干」後，再度拉起我的手往保健室走去。
「我叫你放手，我说了不要去保健室！」
「至少得拿冰块来冰敷，闭上你的嘴跟我走！」
「放手啦！放手……」
抵不过他的力气，我就这麽被拖到保健室门口，本以为他会直接拽着我进去，不料他在门口便松开了手。
「我进去帮你拿冰块，你在这里等我，敢跑掉就死定了！」
没想到他还是把我的顾虑听进去了……
方少祖进到保健室後，里头传来他没好气的嘲讽：「臭三八，这麽快就到保健室啦？」
看来蔡玉珊也在保健室里……
不用目睹现场，我也能想像保健室里的火药味有多浓，所幸保健老师机灵地缓了缓：「玉珊，冰块给你，回教室冰敷休息吧！」
唐钰跟着安抚：「走吧，别被挑衅了。」
她们一开门便撞见我，我连忙擦乾刚刚落下的泪，蔡玉珊酸溜溜地讽刺：「呦，本班的小公主找到王子了，他还跑来英雄救美，不过王子的素质有点低，你得再磨磨看男人的眼光呀！」
我不想多说什麽，在她们面前，沉默永远是免於灾难的好方法。
方少祖骂我没用，他不明白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沉默以对」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几分钟後，方少祖拿了冰块出来，一点也不温柔地扔到我手上，离开前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捧着冰块的手心非常冰凉，内心却十分暖和。
我回想这几次与他的相处，他先是自以为是地误会我喜欢他，再来是骂我没用，接着又为我挺身而出，各种异於常人之举令我匪夷所思，始终摸不清他的为人，猜不到他下次又会做出什麽惊人之事。
但是，无论方少祖说话的态度多麽恶劣，我愿意相信他的本性善良。
我想，他只是不善表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