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波涛就像彩虹般一闪即逝,却又那样地撼动人心"
阖上社会课本,清晨六点四十五分。
一如往常的,四点起床,七点到校。
街上人烟稀少,早餐店的热气却已四处袅袅。
书包的沉重带来安全感,但沁凉的空气还是把我带向了那里。
回忆。
从前的江湖不再啊,嘴角的微笑浮了起来。
那天。
我成名的那天。
那时的我还在收容所,距离妈过世刚好两个礼拜。
但那天早上他们来了,一群刚从少年感化院出来的孤儿,回到这里。
而收容所正为了应付新的寄养程序而手忙脚乱,最不希望现在又出现麻烦,所以指派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任务给那群少年。
「嘿大哥们好久不见啊,」肥矮的院长用刚吃完炸鸡得油腻手指拍拍其中一个不良少年,而对方也露出预料之内的嫌恶表情。
「你们从感化院出来之後学乖了吼,去教教新来那群小孩吧,有够皮的。」
晃着庞大的身躯,院长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没问题啊,」其中一个笑起来像V怪客的流氓说道,「我们在里面学得很好呢。」
”也很不爽喔。“
他心里的声音清晰地映在我脑海,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於是开始了,新生训练。
我严重怀疑那些志工是不是脑袋忙坏,竟然叫一群刚出狱24小时不到的流氓训练一群正伤心难过的孩子。
但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於是我们畏惧的望着五、六个高大的少年,包围大约只有10人的我们。
他们不知道,剩下的孤儿,是最无奈的,因为昨天的寄养活动留下了我们这些人。
我们是没人要的小孩。
那天,阳光非常的刺眼。
「欸菜鸟,见过世面没?」
看似领头的高个子说,露出满口因为抽烟而泛黄的牙齿,其他人则摆出最不屑的表情。
我尽量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退缩,站稳了脚迎向他的目光。
他血红的庞克头令我厌恶,从手臂、脖子露出来的刺青,是让人害怕的骷髅标记。
(我想,说不定他肚皮上还刺着梅杜莎?)
然後,我瞪他。像看到从前的恶霸,像看到撞翻爸爸军舰的国家,像看到嘲笑妈妈的笨蛋死神。
我瞪他,怒视着,让他看见我心中的烈焰。
这大概是最不智的反应吧,反正我就是做了。
而且还有点成功。
黄牙高个愣了愣,或许从来没有人敢瞪他吧。
他长得真的很丑,凶神恶煞还挂着耳环,连我都不忍心再继续伤害自己的灵魂之窗。
接着他没说话,啐了一口,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
这对他来讲就像捡石头一样容易,因为身高就是最明显的差距。
当时的我只能拚命地想吸气,还要继续很抱歉的继续看着他的丑脸。
「没实力就不要表现自己,弱鸡。」
「你是男的还是娘炮蛤?」
「白痴。」
一搭一唱,他们的新生训练只是下马威,要拿我来杀鸡儆猴。
而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丑脸男哀号着,而我掉到了地上。
嘴里的血腥味十分甘甜。
他紧缩着的手背鲜血直流,痛苦扭曲的表情同时也吓坏了其他人。
虽然用咬的让我觉得有点丢脸,但人有嘴巴总能派上一点用场。
(在我看来,牙齿似乎是人体硬度最高的东西?)
我看着他像被狗咬到的笨鸡,疯狂的跳来跳去。
当然,这只是开始而已。
「宰了他!!!!!」
丑脸男怒吼,身後的四个跟班才回过神,努力不去注意他手上的伤口有多深。
他们来了,和我心里涌升的冲动一起。
不知道是怎麽办到的,我穿梭、飞身旋转在他们之中,唯一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的声音,就是拳头砸在躯体上的深沈回响。
我愤怒的发泄着心里的所有,连带其他受伤孩子的,加倍奉还。
然後我听到一声闷闷的呜咽,接着倒地。
毕竟我只是个六年级生啊,我看着自己瞬间肿起的右肩,即将失去意识。
模糊里,志工们的身影出现了,还有......好多人在叫着木户?
我闭上眼睛,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被「看见」。
据目击者描述,我像风一般的攻击着,而且一被打倒就立刻站起,面对比我高大很多(也丑很多)的敌人,我毫不畏惧。
才怪,我根本就吓个半死啊。
就这样,我英雄般地离开了收容所,因为打架而得到上高级私立国中的机会。
资助我的人至今仍隐姓埋名,只是每个月寄来学费与生活杂支。
而且,他让我住在一间不错的公寓里,不大但足以避雨遮风,偶尔也会有社工阿姨来探访,确认我没有被不良份子吸收或在家里制毒之类的。
总觉得莫名的感谢与自由。
学校快到了,隐约的木棉树探出头来招手。
木户调整一下书包的背带。
今天,又会是同样的一天吧,我想。
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神隐少女》
而这个暂时,又会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