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橙一红的人影先後走进了总教练室。
偌大的办公室内，仅摆放了简单的办公桌，以及气势惊人的董事长皮椅。一边的木制柜子里，摆放的是一座又一座的奖盃；一张又一张的奖状；一次又一次的回忆。
自白金总教练倒下後，真田监督接任了总教练一职，而在某种看不见的地方，也逐渐在改变……
真田将眼神自办公桌上的公文移开，改为锐利的扫过两人。
「赤司、桥本，我想你们两人在训练方针上，都出了点问题。」
见两人的表情都没什麽太大的变化，真田野就自顾自地说下，「首先是你，赤司。听说你在不久前，也就是我不在的那天，擅自向紫原他们说，即使不来练习也没关系……我不了解，为什麽？究竟为什麽？」
交叠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施力，紧皱的眉头透露出了总教练的不悦。
但赤司的唇角缓缓的勾起，在最後成了一丝嘲弄的弧度，「呵，为什麽……？因为，总教练您不也对青峰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吗？」
「你──」
「因此，我认为，只要能力相同，这项措施便能实施在其余人的身上。」
闻言，真田的双手往桌上一拍，怒不可遏的情绪顿时溢出，「我可没有说所有人都能这样！就算你是队长，也不能这样──」
「所以，我认为，总教练的判断是正确的。」赤司可谓无理的，擅自打断了真田的话。
面对这样的回答，男人只能讶异的张大了嘴，瞳孔也随之缩小。
赤司好听的嗓音自他的双唇中流出，但却像是什麽一样的令人发寒。
Thedevil’svoiceissweettohear〈恶魔的声音总是如此的美妙〉，是桥本在那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帝光的信念即是获胜，既然是为了获胜，那为其竭尽心力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勉强现在这『接近崩毁』的球队去合作，只是徒增束缚而已。」
「那麽，乾脆舍弃掉吧，舍弃掉一切。」嘴边挂着的，是接近疯狂的笑容，分明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但世界却好似在那一秒慢了下来，只为了呼应持有者的疯狂。
「赤司……」不知道为什麽，真田觉得他的口腔有些乾涩，肚子里还有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总教练。」一个回身，也不给对方考虑的机会，赤司就这麽迳自的走出总教练室。
愣了几秒，真田才回过神来，转而看相枫。
「那麽，桥本，我要问你，你们最近的训练究竟是在做什麽？」他看枫的眼神也有些锐利，但与赤司不同的是──
这比较像是在看精神病患者。
「虽然你们找了代代木来当教练，而他在篮球界的地位我也认可……但我实在无法理解，让千野胡乱丢球，究竟是个什麽样的训练？就算我不管女篮，我也要好好问清楚。」
枫眨了眨眼，接着出乎意料地叹了口气。
「总教练，你愿意听我说个……故事吗？」
真田微微地点了点头，细框眼镜下的眼神依然锐利。
「我以前是待在男篮作为经理的，我想总教练对这点应该很清楚。在那时，我似乎是无意间和奇蹟世代们培养出了感情吧？我好喜欢这群有病的天才，跟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
「而女篮彷佛将我们更加紧密的串连在一起，藉由各种关系，大家彷佛是一家人一样的亲密，我们也从未想过，会有崩解的一天……」
「奇蹟世代的崩解，是白金教练以前就预测过的，而毕业的虹村学长也曾提过迟早会发生的……我知道，我明明知道的，但却没有守住，让奇蹟世代崩毁，虽然那不是我的错，本来也就不是我的责任。」
没有人，是义务要去维系别人之间的感情。
「然而，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子分崩离析，所以，我做了这样的决定──我要向他们证明，即使能力强大到可怕，所有人依然能够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故事结束了，是个没有幸福快乐的结局的故事。
只有，主角一人，暗自下定了困难的决心。
「所以，你想说，那些奇怪的训练……都是在为了让她们变得像奇蹟世代一样强大？」
「是的。」枫大力的点了点头，「举例来说好了，如总教练您所看到的，千野拚命的乱丢求其实是有个规律的。她……就像是镜子，青峰君的镜子。」
「镜子？」真田疑惑的重复了遍。
思索了几秒，枫找出了最合适的阐述方式，「青峰君是从小就打街篮长大的，身体和篮球这项运动早就合为一体；而千野则是从小四就开始打篮球，是我们这群人中资历最丰富的，在投篮上，我还没看过他在三分线内出手没中。」
「所以你是想……」
「啊啊，是的。」枫的眼神闪耀出了光芒，「我想让他抓到『飞鸟』的感觉，让他抓到『无拘束』的感觉，这样就能『无束缚投篮』。」
「……可能性，你认为有多少。」真田丢出了一个比较现实的疑问。
「赌上星宿世代之名，120%可行。」但枫却毫无退缩的，给出了无比自信的答案。
良久，真田教练没有温度的眼神逐渐浮现出一点温暖，紧紧抿住的薄唇也按捺不住的上扬。
「我相信你，桥本。」
轻松的踏着步，枫从总教练室回到了第二体育馆。
他们女篮在不久之前全体搬家到了第二体育馆，但在原因上，枫却闭口不谈。
「时机……还没到。」枫仰起头，看着麻雀飞过的蓝天，不知道在感叹些什麽。
但语气中，以及眼神中的复杂，却是一无保留的传了出来。
但不过多久，枫很快的藏起那抹情绪，面无表情，且高傲的伪装回到了脸上。
一个吸气，她踏入了第二体育馆。
一颗球快速的飞了过来，眼看就要直朝枫的脸砸去──
「樱酱，我想这是理化课所教的，当一个物体失去了向心力，会沿切线方向飞出。」仅仅使用单手，枫就这样挡住了球。下一刻，她以左手支撑住球，让那颗球静止在手上。
「所以啊……拜托看一下你的切线方向好吗？我都押着你去做那麽多切线方向的题目了……」
「原来如此，所以姐姐上次考试卷上的向心力题一点都不敢错……」雪小声嘀咕了几声，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的体育一窍不通。
将球用一个地板传球给了樱後，枫将浏海塞至耳後，「我派飒也去安排练习赛了，估计会成功。而对手是东京市立目黑高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
「目黑高中……？」还是新手的楯山爱夜及鹫尾璐对篮球强校还没有什麽认知，所以并不理解目黑高中所代表的含意。
但和久澄沙鸥可就不一样，「目黑高中？那个在地区域选赛，因为学姐们窜起而失去代表资格的目黑高中？」
「是，就是那个目黑高中。」佐夜肯定的看了和久澄一眼，加深了可信度。
「目黑高中在帝光女篮成立以前，一直都是全中保证名单之内的学校，所以实力也不容小觑。加上去年我们大败他们，我想那边的教练势必会做出什麽调整。」
曾经与目黑高中战过的几人严肃点的点了点头，表示他们绝对会全力迎战。
「还有，藤凉，用我们场。」倏地，飒也淡漠的声音响起，他就这麽的出现在枫身後。
枫非但没有被吓到，还像是早就料到一样，淡淡地问道，「藤凉？怎麽突然有？」
「喔喔喔喔！当然是因为枫酱超可爱，所以藤凉的人……」
「你想死吗，萨、也。」枫随手将美工刀上扔，接着彷佛抛接棒球一样帅气的接住。
「听说你们和藤凉打过，也几乎每年都会比，所以我就接了。」
「打过啊……」枫无奈的扶额，「是啊是啊，板本嘛……偏偏他居然和我们同年级，今年还要继续打……」
「那个靠杯的悲剧女主角？」真纪默默的戳了戳绪子，期望的到否定的答案。
但，答案是无庸置疑的肯定，就是那个曾经被他自己称为悲剧女主角的板本友树。
「呐呐……所以他们藤凉还在对诹访前辈的疯狂崇拜？」
「亚希酱……闭嘴，那太惊悚了，和池光一样。」
新生三人组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听得懂，也没有人能理解为什麽前辈们突然陷入了荒谬的感叹之中。
「对了，新泻的池光也想来找超级可爱的枫酱喔！但是身为哥哥的我，当然是──」
「义无反顾地拒绝？」枫不知道为什麽的，突然以非常有希望的语气开口。
「当然是答应了。」
「我操你……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纪猛然的抱头大喊，也是其余人想做出的反应。
枫愣了几秒之後，勾起了一丝可怕的笑容，「飒也，去死好不好？当然是现在。」
已经是大人的飒也缩了缩，虽然违抗自家表妹的下场很可怕，但他还是嗫嚅的开口：「可是、可是目黑二人组不是已经毕业了……还有叶梨也毕业了啊？所以只剩下榎本和辰己……」
场面再次静默了几秒。
「好、好，练习去，反正银发族走了，只剩下死无口和超聒噪。」枫拍了拍手，一脸轻松。
池光中在之前之所以棘手，是因为强大的阵容。
目黑二人组，指的是目黑沙弓以及目黑凛歌，两人并非双生子，只是刚好同姓而已。
目黑沙弓是个非常厉害的得分後卫，曾让佐夜吃了不少苦。
而目黑凛歌则是以速度着称的中锋，拥有爆发力以及速度的他也让帝光吃过苦。
最後，叶梨弦则是来无影去无踪，也颇有威胁的球员。
当年，他们三人加上辰己麓、榎本赞歌让帝光几乎濒临绝望，但所幸後来有「那个人」的帮忙，帝光才得以反败为胜。
经过一年，被称为死无口的辰己，和超聒噪的榎本就竟变成了怎麽样？
「我很期待喔，不管是我还是──」
「我。」
夕阳染红了天空，天际线边的蓝逐渐退去。
红色正在侵蚀蓝色，是此时此刻，天空给人的感想。
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这种事，正真实发生。
那样的现在进行式。
黑子一个踏步，想要将球带上篮。
但很可惜的，那颗球却彷佛有自己的生命一样，怎麽都进不了。
或许，技术抑或後遗症都是其次，真正在黑子脑袋挥之不去的，是夥伴的种种。
因为Misdirection的需要，黑子习惯观察人们。
自己的光，青峰渐渐的疏离大家，变得像是唯我独行的个体。
紫原不知怎麽的产生异变，已经完全见不到那个在场上喊着「好饿」的身影。
黄濑日渐慵懒，练习上的态度也愈来愈糟。
而绿间的脾气，更示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他们相处。
但，最诡谲的还是莫过於赤司了。黑子这样想着。
一个出手，篮球依然没有进框。
虽然黑子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但失望的情绪还是难掩而出。
「你还在啊？哲也，校门快关罗？」
面对突然出现的赤司，他出於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赤司君。」
赤司的眼神扫过黑子手上的球，再望进了黑子冰蓝色的眼眸之中，「你再练习投篮啊？真是难得……但是，你应该也不需要练习了吧？」
身子抖了抖，黑子得更施更多的力才能不使篮球掉落。
「说的，也是呢……」看起来，他好像想说很多话，但在最後，只将千言万语化为五字而已。
顿了顿，黑子有些沙哑的嗓音传了出来，「赤司君，你……喜欢篮球吗？」
黑子的问题，让赤司不由自主的想起日前他与枫曾有过的对话，不耐烦的情绪也就涌了上来。
但他知道，他不能迁怒。眼前的是黑子，不是枫。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为了赢球，需要那种感情吗？」他只是给出了毫无感情的答案。
听见赤司这句话的黑子，低下了头，「我越来越不明白了……现在的篮球部和以前截然不同，从赤司君像是变了个人时开始──」
「又说这种话？我可是从来没有改变呐。」话语落下，赤司噙上了一抹美丽的笑靥，「只是一开始就有两个我，然後现在换了个人而已。」
霍然，黑子刷的抬高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赤司，好似要将他看出个洞一样。
见黑子的疑惑如此的明显，赤司也愿意继续解说下去。
毕竟，对方不像枫，聪明过了头。
「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要不要相信全都是哲也的自由。如果你认为这是我的改变，那麽这也是必须的。」
「因为，是球队促使我改变的啊！并不是我改变了球队。」
奇蹟世代的才能逐渐突出，就像是枫说的一样，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但她没有说出的，是因果。
因为太强大了，导致在外部什麽敌人都没有，只能转向内部。
而内部愈渐强大的大家，正会成为彼此的敌人。齿轮会松脱，会毁坏，最後会让整个机器跟着解体。
因此，若是硬要整合，只会让球队加速解体。
「所以，我们不该再继续配合下去了。」
黑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双唇微张，不断的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麽来反驳。
但赤司抢在他之前，「你和大辉，就是最好的例子。」
光与影，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没有光，就没有影。
没有影，光也就不被注目。
倘若光过於强大，那麽被吞噬掉的是影子。
当影子不再出现，光将会蚕食一切，一切的一切，就连羁绊也一同舍弃。
「那麽，换成光与光，将会是怎样的大爆炸呢？」赤司的声音就像是调皮捣蛋的小孩一样，虽然天真，但也让人格外的，想落下眼泪。
影子不想相信，不想正视这件事，他彷佛在被光吞噬之际，还想靠着微薄之力挽回，「怎麽会……难道，就没有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吗？」
「没有。」几乎是在黑子的问句一落下，赤司就开口回答，「帝光的理念，即是获胜，为了达成这个理念，我们只是变动了达成的最佳形式而已。而你之所以会讨厌这样的形式，只是因为之前的让你比较舒服罢了。」
「这只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若你只是想要自己方便、自己舒服，那麽我……不，大家都会很困扰的。你的决心改变不了什麽，你的决心也不够，你根本什麽都改变不了，因为你只是个影子。」
记忆快速的流窜，与青峰、与赤司、与大家的回忆在脑袋内不断的流动。
那些，究竟是什麽时候变了调呢？
究竟，是什麽时候，渐渐的变得模糊呢？
眼泪，终究不争气的簌簌落下，「你说的话，似乎一点也没错呢……」
「我或许只是想要，回到全中胜利前，那个快乐的时候吧。」
赤司的眼神很冷漠，就算黑子在自己面前哭了，仍旧像是一块冰块，没有任何动静，「……如果你想退部，我不会阻止你。去留，全取决於你，想要留下，就得接受现在的形势。」
赤司转过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同时抛下最後一句──
「如果，你还想以幻之第六人的身分留在队上。」
目送着赤司走远的身影，黑子逐渐的跪下，最终崩溃的坐在地上。
他终於知道，为什麽自己在赤司异变的那天，自己没有崩溃的原因了。
有枫在。
那个和赤司如此相近的人，让他擅自的将两人交错在一块，他擅自的认为赤司还是原来的那个赤司。
但事实上，枫还是枫，赤司还是赤司，两人尽管如此的相似，但却是南辕北辙的。
一个男孩哭泣是不好的，但黑子也无暇去顾忌，他只是想找一个发泄的管道。
然而，在这时，冷静的脚步声响起。
黑子彷佛受惊的猫儿，快速的擦乾眼泪，抬头望向第一体育馆的大门。
「桥本……君？」
已经换上夏季制服的人影，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黑子身边。
「黑子酱，我想，你已经知道赤司君发生了什麽事了。」枫如姐姐一般，轻轻的搂住黑子的肩。
枫的这一个动作，让黑子止住的眼泪再次溃堤。
女孩只是任由他在自己身边哭泣，没有说任何的话。
这就是，他和赤司最不同的地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中国古代圣人，孔子所说过的话。」枫轻声向黑子说道。
「意思事，若是两人的想法不同，那就不要在一起，不要去自讨苦吃。我啊，已经实践了这句话，虽然很痛苦。」
黑子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知道枫的感情……
「哲也酱，我只有一件事想请求你。」
「……是？」
「人的眼睛其实会蕴藏着温度。」枫从敞开的大门，望向已经有些黑了的天空。
「我希望，你能保留最初的温度，就是这麽简单的一件事。」
保留，对篮球的热爱。
那抹最初的温度。
後记:
很伤心的章节。
是让人讨厌的，但也忍不住会想要持续下去的回忆。
半音阶，是个听来诡谲的东西，相近的音串连在一块，虽然不会不合谐，但也让人战栗。
序曲是古代音乐要开始前所演奏的，提醒大家音乐会要开始了喔，而序曲，似乎也代表着什麽的开始
於是，我干嘛那麽阴暗啦！(翻桌
这次逼着自己打完更新了，也预告了很多练习赛，我想要表达出她们的实力以及枫的外挂计画wwww
然後，配着夜猫猫和麻呼的歌声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