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宇青和林兰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更正确来说,小时候我和张宇青总是肩并着肩到处野,在村子旁的小溪里游泳、捉蝌蚪,在树林里捕蝉、抓甲虫,在庙前的广场跳格子、弹弹珠。每次我们走到哪里,林兰就会抱着她那只小小的熊娃娃,一声不吭的跟在我们身後。
以前我是很讨厌这个小跟屁虫的,就像那个映在路面上甩也甩不掉的影子似的,还会动不动就被虫子吓哭,拉着张宇青的衣角抽抽噎噎的。张宇青大我和林兰一岁,而林兰又是我们三人里面唯一的女孩子,所以他总是需要耐着性子安抚那个跌倒也哭、看到虫子也哭、走累了也哭的「林妹妹」。
我们从小就被叮嘱着要好好照顾这个女孩儿,但只要有她在,我和张宇青就不能玩得尽兴,尤其是上了中学後,林兰每次只要看到我和张宇青爬到树上吹风,她就会叉着腰,在树下跺脚嚷嚷。
但不得不说,林兰长得挺漂亮的,虽说不上是村里最漂亮的那个,但至少在我们中学里面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可我总是不能理解,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家,为什麽不乖乖坐在教室一角看看书写写诗,而是成天跟在我们身後。
「萧睿哥!你又和宇青哥爬上去了!小心我告诉阿姨!」
「谁理你啊!爱告状的小鬼。」我翻了翻白眼,朝站在树下的林兰做了一个鬼脸。
树上的视野很好,我生活的村子处在半山腰,为了利用这里的土地,不远处的山头被开辟成一块一块的梯田,我喜欢在在连接往都市的公路一旁的树林里,选一棵比较高的树,在上面看看景色或吹吹风。
可林兰这家伙,总是在树下吵着要我们下来,而张宇青总是会乖乖听林兰的话,从树上俐落的爬下去,然後加入要我回归土地的行列,和林兰一并号召我「弃树从良」。
就像现在,张宇青只是淡淡地看了林兰一眼,就乖乖的爬了下去。
「萧睿,下来了。」
看吧,立马就投奔敌队阵营了,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林兰朝我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接着才撒娇似的朝我眨了眨眼,放软语气道:「萧睿哥──下来嘛,我们去吃冰好不好?」
我向来是吃这套的,撇了撇嘴,我往下爬了一点,确定这高度就算跌下去也不会骨折後,就直接跳下去。
张宇青皱起眉头,伸手扶住为了缓冲而往前跑的我,确认我没事後,眉头才松开来,「说了多少次别从树上跳下来,危险。」
「我就算跌下来你也有办法接住我的不是吗?」我笑嘻嘻的说道,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你……」张宇青无语,满脸无奈。
「嘿嘿,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吃冰去咯,我请客。」
「耶!萧睿哥你最好了,我爱死你了。」
「小丫头片子少在那边爱来爱去的,才多大呢。」
「你不是跟我一样大吗!」
「我还是大你几个月阿,不然你那声哥是叫假的?」
林兰挽着我的手臂,一路和我打打闹闹,张宇青无奈的看着我们,偶尔插进来一两句陪我们斗斗嘴,这样的日子,很快乐。
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人会这样下去,直到我们都长大成人,离开村子去都市里谋生,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变得陌生的一天,即便有那麽一天,也会是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我无法想像的那一天。
——谁都没有想过,那一天的来到,会如此快速。
「欸,萧睿,林兰和张宇青在交往你知道吗?」何彦华一手搭上我的肩,眼里闪着名为八卦的光芒。
我和何彦华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从国中开始,我们两人一路同班到现在,因此也顺理成章地变成形影不离的好友,但那也只限於校内,所以对於张宇青和林兰这两个人,何彦华也仅止於听说的阶段。
瞪大眼,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何彦华,「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不靠谱的消息。」
何彦华嗤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毫不客气的翻了翻白眼,「少来,你会不知道?都有人看到他们两人放学之後在公路旁的那个小林子里面接吻了好吗?」
「嘿嘿,被你发现了。」
我笑着打哈哈,把话题转开,继续和他东南西北的乱扯,但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张宇青和林兰,在交往。
放学後,我在张宇青班上拦住他,揣着他的领子就往顶楼走去。
「萧睿,萧睿!」张宇青有些狼狈的跟在我身後,扯着我揣在他领子上的手,试着挣脱开来。
我转过去瞪他一眼,松开手,改为抓着手腕,语气凶狠的吼道:「吵死了,嚷嚷什麽!」
顶楼一直都是我们高中里热门的告白景点,但那只限於放学以前,毕竟在学校里告白还是需要冒着被师长抓现行的风险,因此我很确定现在的顶楼不会有人。
「做什麽呢,急急忙忙的,有什麽话不能边走边说的?小兰还在门口等呢。」张宇青语气里有些无奈,却没有责怪与急躁,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後等着我说话。
但一听到林兰的名字,我就无法冷静,白天压抑着的怒火猛然爆发,「小兰小兰的,你眼中只有她了是吧!为什麽不告诉我你们两个在交往!把我蒙在鼓里好玩吗!」
「萧睿?」张宇青被我吓了一跳,「我们只是怕你不自在而已……」
「去你的不自在。」我瞪着他,「你他妈有把我当过兄弟吗?这种事也瞒着我!」
「我有没有把你当作兄弟,这些年来你会不知道吗?」饶是一向好脾气的张宇青,在听到我这麽说之後也沉下脸来,冷着一张脸看着我。
「那为什麽不跟我说!为什麽要破坏以前的相处模式!」
都说人生气起来是没有理智的,我知道我现在肯定是在钻牛角尖,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吼他,问清楚为什麽张宇青会选择和林兰在一起,会选择破坏一直以来那麽稳定的关系。
长久以来,林兰都是待在我们两人身後,让我们等着她、让着她、护着她,而不是站在张宇青身旁,让保护她成为张宇青一个人的责任。
一切一切,都是张宇青的错!
「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啊!等等,萧睿!」
瞪了张宇青一眼,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不能了解,为什麽一向懂我的张宇青,会不理解我的意思。
有些东西,一旦动了,便再也无法维持原样。
那天之後,我再也不和张宇青一起上学,张宇青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他一直试着和我沟通,可是我的脾气就和我妈说的一样,就是一只被人给煮熟的鸭子,全身上下就只有那张嘴是硬的,凡是我笃定要做的事情,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其实过了不久,我就知道这不是张宇青的问题,我想了好多方法、好多次要和他和解,但每次只要一看到林兰和他在楼下卿卿我我,原本打算低头认错的决心就瞬间了无踪迹。
人啊,就像两条线,在交会一点後,就渐行渐远。
就像升上高三的张宇青和我,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的他,已经无暇再顾及我们两人的事了,就连对待林兰,也没有以往的耐心与温柔。
而陪伴林兰这事,似乎就这麽顺理成章的落到我肩上。
在张宇青成天埋首在书堆里,为了那一天天靠近的大考忙得心力交瘁时,我和林兰却结伴在村里的每个角落留下我们的足迹。
对我来说,林兰是亲密的妹妹,即便她夺去了我站在张宇青身边的权力,就和张宇青一样,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人在一起後,任何一个第三者,都只会是多余的。
好比说,和他们一并长大的我。
「小心点。」朝林兰伸出手,我扶着她从高处湿滑的石头上下来,踩进水里。赤着脚走在冰凉的水里面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尤其身上时不时会被一旁瀑布的水雾喷溅时,那是最舒适的。
「谢谢萧睿哥,不过通常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把女孩子抱下来的吗?真不贴心。」林兰嘟起嘴,朝我撒娇,嘴上虽然在嫌弃我,却仍是牵着我的手。
我默默的抽回手,不自在的退了一小步。
林兰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後就将那份错愕隐藏在笑容之後,「啊──这里真棒,宇青都没有带我来过呢!」
身子微微一僵,我诧异地看着林兰,但她背着我看向不远处的瀑布,并未发现我的异样。
原来……张宇青没有带她来过这里吗?
这里是我和张宇青在冷战以前,夏天时最喜欢来的地方。
每次夏日都在村里一旁的小河里玩实在没什麽意思,於是张宇青就带着我沿着小河一路走到这里,从此以後,这里就成了我和张宇青夏天里最棒的秘密基地,我们总是避着林兰,自己跑来这里玩耍,没有女孩子在一旁,我们可以放肆的脱到只剩下一条内裤乱跑。
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模糊的认知到自己对於张宇青,似乎超过了打小一起长大的哥们该有的情感。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容易冲动的,不论是在个性上,或是生理上。
那天我和张宇青一如往常的跑到这里玩水,我三两下就把自己剥了乾净,只留了一条内裤就往水潭里走,冰凉的潭水很舒服,看着还站在石头上慢吞吞脱衣服的张宇青,顿时就起了整他的念头。
在他下水後,我毫不犹豫的朝他泼水,在他愣住还没来的及还击时扑向张宇青,骑在他身上把他压进水里。
张宇青挣扎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把头探出水面,坐在水里,他吸了一口气,接着迅速的扣住我的腰让我没办法逃脱,温热的胸膛贴在我的背後,但来不及解读出此刻的情绪,张宇青就开始搔我痒,长年帮忙做家事和照顾弟妹的手有些粗糙,刮在我敏感的腰侧肌肤上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啊──!哈哈!宇、宇青!哈哈哈──」我一边笑一边挣扎着,水面被我的动作荡起一波波的水浪,「不──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这里的水不浅,而我的动作又太大了,张宇青怕我逃开,於是就把我压进水里,从背後压了上来﹐膝盖挤进我的双腿间,一手抱着我,另一手却毫不留情的挠着我。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这麽相处的,从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任何暧昧,但所谓的擦枪走火都是意外,背後染上了他的体温,呼吸早已乱了调,下腹传来一阵燥热,我顿时慌了心神。
「哈哈哈哈!张宇青!不要!哈哈!啊!不要了!哈哈哈哈──」
挣开他的限制,我逃的远远的,背对着张宇青,把整个身子都泡进冰凉的潭水里。瀑布冲刷下来的水声盖不过脑子里的嗡嗡作响,愈靠近瀑布,水的温度就愈凉,我试图用那份凉意平息下身的燥热。
就在我在心中念了好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後,体温才回到原先该有的温度。
却在这时,被拉入张宇青的怀抱。
「乖,别离瀑布太近,那里危险。」他伸手揉着我湿漉漉的发,注意到我的不自在後,改成搭着我的肩,讨好的说道:「别生气了,我的错,原谅我好不?恩?」
我忍不住一阵气闷,好不容易把呼吸调回来,又被这浑蛋扰乱了!抬起头正想瞪张宇青,却不小心撞进他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
时间彷佛在停滞在那刻。
我一直嘲笑林兰总爱看那些白痴的爱情小说,但我却不知道,原来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那,能让人忍不住屏息。回过神来,我做了一件不论何时想起来都恨不得一头撞墙去死的蠢事──我对张宇青比了一个中指。
张宇青愣了一下,随即弯腰大笑,我红着脸朝他大吼:「干你笑屁啊!」
他缓了缓气息,冲着我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就是觉得你很可爱罢了。」
然後,我的脸又更红了。
那时候,我才初中三年级,却意识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和对张宇青的感情。
§
看着林兰坐在水里露出来的石头上踢着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谁让我犯贱呢?没事把她带来这里做什麽,但一想到张宇青没有告诉林兰这个地方,我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在无意间,我还是下意识的避开所有和林兰过於亲密的举动,即便我并不讨厌她,但一直到林兰和我点明这件事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有这样彷佛是刻意避开她的行为。
「萧睿哥。」
林兰从身後喊住我,我不解的转过身看向她,只见她咬着下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让我不禁感到有好笑,「怎麽啦?有话就说呗。」
「我不知道萧睿哥是怎麽想的,但一直以来我都只有把你当作一并长大的哥哥。」林兰看着我,一双漂亮的眸子带着一点点的失落和坚定,「我不知道你和宇青发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原来我们两人交往会给你这麽大的影响,但如果你真的因为这样而感到不舒服的话,那我想这样就够了吧。」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去,走得十分潇洒,留我一人错愕的在原地。
「等等,小兰!」我向前一步,却迟迟没有伸手抓住她。
「萧睿哥,有的时候,你真的像个白痴。」林兰无奈的转过头,给了我一个白眼,「你觉得现在这样子继续下去有意义吗?还不如给你一段时间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麽,省的我不但看着难受,还得要承受你的冷落,哼。」
之後,林兰就像和我有了深仇大恨一样,每次看到我不是无视走过不然就是绕道而行,就连和张宇青一起的时候,也是硬拉着他走开,张宇青虽然总是向我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但碍於我还在和他冷战,拉不下面子和他搭话,所以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们两人一眼,无视这个被我和林兰幼稚的行为夹在中间的可怜人。
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张宇青上了靠进村子的县立大学,每个礼拜都会固定回来一两天,而我也收起玩心,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後,专心投身在书本里。
高考成绩放榜前一天,张宇青硬是在我家门口堵我,坚持要把事情说开,沉着脸让我面对现实,不要忽略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我们之间能有什麽问题呢?无非就是我单方面想要避开他罢了。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张宇青知道我喜欢他,会不会後悔自己动了想要和我和好的念头?
但最後,我仍是顺了他的意,被他拉着手,走到附近的小学里头。
那一路,静的只剩下道路两旁的蛙鸣。
我们肩并着肩坐在司令台上,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寂静回荡在我们身侧,沉默了许久,张宇青才缓缓开口,「萧睿,你喜欢林兰吗?」
想起高二那年传得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忍不住一阵气闷,张宇青这浑蛋,不会真的信以为真了吧?
赌气似的,我很幼稚的反问他,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悦,「喜不喜欢这事,重要吗?反正最後她还是你女朋友。」
「生气了?我以为你知道我是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
我没想到的是,张宇青听到後竟然笑了。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身子微微僵住,耳根子有些发热,咬了咬下唇,我闷闷地问道:「你又知道那只是胡说八道了?说不定我真的对林兰有意思呢?」
「但你没有。」
「你又知道了?」撇过头,我故意不去看他,心里一阵烦躁。
「萧睿,」张宇青叹了口气,伸手揉乱我的发,「我还会不懂你吗?」
「别他妈的总是那麽自以为是!」不知道怎麽的,听到这句话後我忍不住就生起气来,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朝他吼道:「你如果懂我,你会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麽吗!」
张宇青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在城市里打滚了一年,他越发成熟稳重,现在,连情绪也隐藏起了。我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
成绩公布後,我毫不犹豫的填了县里最好却也是离村里最远的大学,离开这个乘载了我十八年岁月的村落。
入社会之後,我才理解到,有些事情,有些时候,不是不了解,而是为了保护彼此,选择装傻。
像是逃避着什麽,整整六年的时间,我都没有回过村子,只是固定每个月汇笔钱,或偶尔托人捎点东西回家。而我再次回到村里,是因为一件喜事,一件全村人都津津乐道,喜闻乐见的事情。
──张宇青和林兰,要结婚了。
大红色的喜帖就这样寄到我那刚付完首付的小房子,我不断反覆地确认着帖子上头的名字,不知道究竟是讶异,还是深深的希望结婚的不是他们两人。
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思绪这种东西,在人烦躁的时候往往只会越理越乱,最终,我也只能向公司请了几天的假,收拾行李回老家。
终究是朋友一场,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吧。
散着淡淡香水味的红色喜帖上那整齐工整的烫金字体刺眼的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老家房间内有些斑驳的墙壁和挂在钉在墙上钉子的那套西装,心中一片沉闷。
罢了,反正也睡不着,乾脆出去走走吧。
套上披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我轻手轻脚走下楼梯,推开家门往外头跑去。
若要说乡下的好处,大概就是空气很乾净,没有什麽空气污染吧,一弯月亮挂在天空的一小角,把舞台留给黑夜里的星宿,纵然才刚入秋,空气还是带着一丝凉意,近几年市场对於粮食作物的需求大量减少,农业转型是必然的,好在村子因为在山上的关系,空气好风景好水质好,所以每到长假总会有一堆人往这里跑,倒也不必担忧村子的发展,但也因此少了一大片的田地,多了一幢幢精致的农舍。
一路往城隍庙走去,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蛙鸣,小时候父母总说晚上不要到庙前,虽然城隍庙属於阳庙,但毕竟城隍爷掌管孤魂等较阴的事物,晚上还是少去的好,但如今,我也懒得去想挑了一个大半夜去会有什麽後果。
点了根菸,我站在马路上静静地望着紧闭的庙门和灰色石砖铺成的小广场,晕黄的路灯把眼前的画面映的更不真实了一些,被阴影盖住小部分的门神像阴森森的,看上去一点也不正派。
在我高中时期铺上柏油的路面因为年老有了龟裂,但我和张宇青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嫌弃的经过铺路段时的画面彷佛还是昨天。时间总是过的那麽快,一眨眼,我和张宇青就从无话不谈的朋友,成了如今这样和陌生人没什麽不同的点头之交。
「抽菸对身体不好。」
张宇青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站在我身後,声音淡淡的,不带着任何一丝情绪。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站在我身後的张宇青,沉默了一会儿後才将菸蒂丢到地上踩熄,「明天婚礼的主角怎麽这个时间点还出来晃呢?怎麽,太兴奋了,睡不着?」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吗?」张宇青勾起嘴角,轻笑一声,「每次远足前一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觉,隔天早上还要我叫个老半天才肯起床。」
我笑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还记着呢,多久以前的事啊。
但或许就像别人说的一样,人是念旧的生物,我也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勾起唇角,我看着张宇青的眼问道:「你还记得吗?有一天我不小心把小兰的发饰给弄丢了,结果大半夜的,你陪着我找。」
「恩,结果某人溜回去的时候被逮个正着,被罚站了大半个晚上。」张宇青点头,语气有些戏谑。
「你不也被罚在神桌前跪了一个小时!」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我瞪了张宇青一眼。
「没办法,我总不能放你一个三更半夜的到处乱跑,只好跟着你一起受罪了。」张宇青耸了耸肩,一脸受害者的样子让我恨不得扑上去揍他。
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我咕哝道:「你那时候肯定特别恨我吧?」
张宇青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黑色的眸子闪着不明的情绪,「不,那时我在想,你这家伙会不会被叔叔阿姨揍的哭鼻子。」
「去你的!我哪那麽娇弱!」呸了一声,我笑骂道,伸手往张宇青的肩膀砸了一拳,张宇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地眸子看上去深邃而明亮,我总在想,如果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的沉沦在里头。
「宇青,我──」
「萧睿。」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打断,张宇青看着我,眼里满是不认同,隐约间,我似乎看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扯了下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脸色不那麽难看,「肩膀……能借我一下吗?」
张宇青笑了一下,又回到原本那个沉稳可靠却又不失温柔的大哥。我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鼻尖是他一贯使用的柑橘沐浴乳味道,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份香味似的,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把头从他身上移开。
如果十年前的我喜欢着你是年少轻狂,那麽十年後的我依然喜欢着你,是命中注定。
那麽,这份不能说出口的喜欢,也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