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也算是有过上几年的好日子,七八年後,京里有个贪官被查出来,阿秋的夫婿也有参与,男丁都给流放了,她也被连累了,带着六岁的女儿,也就是清鸳,求我好好照顾她。」阿烈擒着一抹苦笑,幽深的黑瞳又聚光了起来,看来是刚从回忆脱身。
「你收留了她?」陆曼笙有些惊讶,不单单只是因为收留贪官的女儿危险,阿烈连养活自己都不易了,再加一个清鸳,那生活可真会是更加清苦。
她自己到底是个生意人,锱铢必较,先别提这样不划算的收留,这样忘恩负义的未过门妻子,不帮忙也是天经地义,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没不识相到说出口,免得等等被赶跑。
「我啊,只怕清鸳跟着我太吃苦,怕以後找不到好人家。」阿烈没有她的问题,只是放柔了嗓音说道。
一双厚实的手,温柔的、轻巧的摸了摸清鸳的头,清鸳仰首望着阿烈,清澈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怒意,小小的她竟然认认真真的说:「我哪儿也不去,我要一直跟着……大哥哥……」
她净白的小手臂横过阿烈的腰间,虽然环不起来但还是紧紧的抱着,像是占有一般不肯放手。
「傻瓜,我大你二十岁呢,我老了谁照顾你,可别拖成了老姑娘。」
阿烈的笑声伴着清鸳轻哼一声听上去异常空灵,陆曼笙的双耳顿时有些耳鸣一样,嗡嗡嗡的好一下子,她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晃着晃着,眼前的两个人竟变得更模糊了,一阵狂风扫过,她看见阿烈和清鸳霎时被吹成了一片片的桃花片,在风中恣意飞舞,然後被风吹得很远,彷佛是一缕捉不住的回忆一样,飘散到蓝得几乎渗出水的天上。
──咦?
陆曼笙赶紧闭起双眼,用右手的衣袖挡住卷起的风沙,稍稍调整不在正常节奏上的呼吸与心跳。
良久,树叶瑟瑟的声响已停罢,她移开了袖口,稍微用一只眼睛观察周遭,像是没人,但不远处却传来凌乱得脚步声还有腥涩刺鼻的血味儿。
她一贯淡定的精致小脸,终於有了些慌张和不解。
沉闷的喊痛声听上去彷佛被伤得很重,陆曼笙看着声音阵阵传来的方向,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紮着一根辫子随意的搁在左肩上,头发虽有些散乱却仍能看出青丝是多麽乌黑亮丽,她身着的青衫和素白长裤已被血色尽染,搀扶的男人已经毫无力气自己走动,两人一跛一跛的走向她来。
清鸳、阿烈……。
她压讶得摀了嘴不敢置信得睁大眼看着她们步步走近。
是他们,一个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绝美姑娘,另一个男子虽依旧丰姿如玉但又多了一些岁月沉淀的成稳和气度,但两人此刻却狼狈得像是走入了绝境。
「求求你,救救大哥哥!」撕心裂肺的的哭喊声从清渊的口中传出,她只能很努力得撑着阿烈摇摇欲坠的雄壮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得一直哭喊,热泪直流,交错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她叫道:「大哥哥为了我被狼咬伤了呀!」
清鸳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压到阿烈的伤口,尤其手臂上的狼爪伤痕已深可见骨、血肉模糊成一片,阿烈像是已经撑到了极限都已经失去了痛的知觉,陡然无力的撑着脚整个人摔落在地,眼神迷离得快昏死过去。
「阿烈!阿烈!我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清鸳已经颤抖得不成人形,跪在阿烈身旁一劲得唤着阿烈的名字,一声声彷佛要穿透了人间与冥府要把人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阿烈,你是真的喜欢清鸳还是因为答应阿娘才喜欢我?
──嗯……都是吧。
──我讨厌阿烈,哼。
──阿烈,我嫁你好吗?这样你就不会逼着我学那些女德呀、刺绣呀等等的……
──清鸳,我都老得可以当你爹了啊……
──我爹还比我阿娘老上快三十岁,我阿娘还不是照嫁给他让他当夫君。
──那、那我现在当你爹好不?
「阿烈……你最讨厌了……」陆曼笙喃喃的用嘴型说着,她彷佛看见阿烈和清鸳两人一同相依为命的日子,简单又美好,有嘻笑、有泪水、有吵架声、有清鸳软软的撒娇声还有阿烈哄着小清鸳的温柔声响,那些对话和情节历历在目。
「清鸳!大夫呢?你找大夫给阿烈看看没?」陆曼笙猛然回神,扬声心急的问起,她的心脏和脉搏加速到田她都能清楚得听见。
她记得以前曾看过一个猎人也被狼爪所伤,所伤不浅大夫给他看了几次并最终还是一命呜呼。
「对!大夫、大夫!阿烈你等我!我去找大夫!」清鸳神智几乎已经紊乱不清了,一转身如烟一般的要飞奔出去。
画面定格,时间彷佛不再转动。
惠风又从远方刮起,鲜艳的、粉嫩的桃花瓣随风摇曳飘散,迤逦了整个眼前一片动魄人心,这样的时刻竟然静谧无比。
头一阵镇痛过後,他俩的身影如她所预料般又渐渐淡去,然後无影无踪。
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