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自己的舰队阵形,夕立单舰冲刺向敌人的阵形。
就像那时候的夜晚,将自身置於敌人之中poi。
双红的眼眸在漆黑的暗夜里划出真红的轨道,刻画出恶魔的痕迹,身姿与黑暗融合为一体。
意识到夕立的行动,敌方大和开始向周遭喊出指示:
「打开探照灯!」
话语一落,两、三个探照灯自敌方的舰队照射而来,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照亮得有如白昼一般,潜行於漆黑中的身影被照耀显现。
敌方,领口上挂有旗舰徽章的大和向着夕立伸出手。
「全舰,瞄准前来的敌舰……。」
突然地,在有力的宣示声中穿透出一阵阵快要刺破耳膜的声音,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探照灯被击中损坏无法使用!」
就像在讽刺他们的状况般,在他们原本面向的方向左翼投射来刺眼的光线。
「哼哼,嚐嚐我超级北上大人的雷击!」
「Feuer!Feuer!」
北上以及欧根亲王的脚上各装备一个探照灯,强力的灯光将敌方的位置照得一清二楚,非常轻易就能够瞄准。
北上几乎是全发鱼雷齐射,鱼雷聚集成一束向敌方大和射去,在海面上划出猛烈的水花。欧根亲王发射所有还能够击发的炮击,后座力将她自己向後推一段距离,震撼的炮击声在黑夜中回响,炮火全集中向敌方大和。
「僚舰掩护并展开轮形阵!」
身为僚舰的武藏和俾斯麦听命立刻介入袭来的攻击和大和之间,在攻击碰触到他们的时刻,炸起了直冲天空的壮观水花。
敌方成功抵挡住来自海面上、下的攻击,俾斯麦大破已无法进行作战,而武藏中破仍可以进行炮击。见状,发动攻击的两人发出懊恼的声音。
「呿!」
「可恶!差点就可以打中了!」
「全舰,瞄准敌舰,发射!」
亮起探照灯能够看清敌人,但同时自己的行踪也容易被捕捉。
敌方大和对两人方向呐喊出来的声音把他们从惋惜之中拉出来,不一会儿击发的声响接踵地传来,一片几乎快将黑夜照亮的炮击迎面飞来。
「『呜哇!』」
面对战舰们的攻击,两人的装甲完全抵挡不住,承受了攻击後全身的仪装已经残破不堪,探照灯也失去功能。
「竟然被打成这样……真是惭愧呀。」
「哇!被打中了!会被姐姐笑的……。」
眼看两人已经失去作战能力,敌方大和将视线投向比他们位置更深远的後方,但没发现任何身影。
「又是离开舰队本体的两艘船舰吗……?加上刚刚先离开的驱逐舰,这样根本已经算不上是一个舰队了。」
不慌不忙地,敌舰大和再次发出宏亮的指挥声:
「放弃探照灯,金刚、榛名开始填装照明弹,寻找敌人本队的位置,其他人提高警戒提防前来的驱逐舰,阻止她对我的进攻。比起驱逐舰,优先击破他们已经分散开来的舰队本体。」
把原先填装好的撤甲弹替换成携带着的照明弹约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身旁确实传来撤换炮弹的声音,但是,令大家都非常意外地,大和的指令才刚结束没多久,头上,照明弹正犹如流星自天空殒落一般缓缓落下照亮四周,而其位置落在敌方大和左方。
察觉後立刻转身。不知何时地,那个比自己矮小许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己舰队的阵形内,大和瞪大双眼惊叹道:
「好快!」
何况还是最能够保护旗舰的轮形阵内,竟能够不被高索敌的所有人给察觉到,不论是迅捷的速度还是隐密的动作都令人震惊。那个人腰间的炮管仍残留着击发照明弹後的烟雾,证明照明弹是她所击发。
独自一人在敌方舰队里面毫不隐蔽地照亮包括自己的位置,就代表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刻。
亮黄色的长发在黑夜中透着淡淡辉光,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止水,鲜红的眼神不轻易放过地紧盯大和,从眼睛中施放出的压力让大和难以呼吸。
屏息之间,夕立带着力气快速举起手上的连装炮,距离之近,炮管指在大和鼻子前。
「糟……。」
舰队全体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僵硬的炮管调整声急促地传来,所有人开始朝夕立瞄准。
但是战舰就算调整得再怎麽快,也比不上驱逐舰的迅速。
没有迟疑,更没有多余的考虑,对着无法紧急回避的敌方大和击发手中的连装炮。
碰的一声轰然作响,近距离命中就连大和也承受不了地被击退一小段距离,但身上就如炮击战时一样,仍然没有过於明显的损伤。
敌方大和连身体都还来不及站直,立刻传来犹如咆哮的鱼雷弹射声。
不知是否因被击中造成敌方大和视觉误判,她看着从未见过的恶魔鲨鱼头鱼雷袭来,和刚刚重雷装巡洋舰攻击而来的鱼雷相比,全身几乎涌起了相同程度的预感。
那就是,对於拥有自傲装甲的自己,即将会中破的预感。
战舰的低机动性要在近距离回避鱼雷是不可能的。敌方大和只能圆睁着大眼,任由鱼雷朝自己袭来。
接着,在这个黑夜的战场上,响彻起了最宏亮、最醒目的爆炸,就连远处的司令台都能够清楚意识到那阵爆炸,原先仍在作战的其他舰队也一同被爆炸吸引注意力。
其壮观的火光中所夹带的浓密黑烟,在阿樱眼中看来,就跟恶魔宣告降临後露出的漆黑翅膀一般,夺取了自己的注目甚至还短暂地停止了呼吸。
这个威力,看样子……作战成功了。这麽想着的同时,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的放松。
在彼此战力悬殊的情况下,别说要将他们击溃,光是要取得险胜就已经是登天一般的难,因此避免正面作战的「战术」是必要的。
以高练度的凤翔作为旗舰带领赤城一同以最大的制空权和敌人取得持平的结果,让长门能够维持住基本的火力并以优秀的体质抵挡瞄准凤翔的攻击,使舰队避免在日战受损过重。
随後撑到夜战时,本队在原地待命,北上和欧根亲王脱离至敌人左翼,击破敌方的探照灯後集火攻击敌方旗舰,但敌方是高练度舰队,能够直击的机率很低,因此夕立需要在同时以高机动性单舰脱离本队往敌人阵形突击。
由於敌方没了探照灯且有北上和欧根亲王做为诱饵,能够替夕立争取足够的时间接近敌方旗舰,同时本队也不易被察觉。
最後,待夕立成功接近敌方旗舰,打出照明弹後确切瞄准敌方旗舰给予中破以下程度的伤害,就能够确保战果并取得战术性胜利。
是个以夕立为中心的作战,不复杂但要执行的前提却非常困难。
作为核心的夕立必须在日战密集的战舰炮火下不被中破,并且在夜战中不被掌握行踪地靠近大和并打出自己最大的火力。
此外,这作战的一切还是建立在「夕立在夜战有足够的火力能够中破大和」的前提上。对於第一次参加大型演习的夕立完全是一种赌博。
而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这个赌博成功了。
黑夜的战场上,待火光跟烟雾消散後,在张开一切爪牙的恶魔面前,身为一个舰队旗舰的大和,不单单只有仪装破损的中破程度,而是已经失去大部分作战、航行能力的大破。
见状,在观察战场的司令台内,原先还拉高音调讲话的前辈们一声也不吭地静默下来,虽然不明确,但气氛中确实多了一份不悦。
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毕竟大和就有如大炮主义的自尊,两者在同时一起被低估的驱逐舰给击破消失,无疑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辩解的。
至此,已经能够预想到演习结束後的景象。
以驱逐之姿战胜大型战舰的事蹟被永远记录下来,大炮主义的地位首次在海军总部内产生动摇。
夕立首次参加演习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把艰困的战力差距化做了胜利,充分地展现出实力,驱逐舰的价值被直接肯定而且值得被称赞。
阿樱原以为自己在挫掉前辈锐气後可以畅快地笑出来,但没想到持续观察战场的自己却没有办法这麽做,嘴角难以掩饰地垂下。
明明就已经取得足够战术性胜利的战果,但参加演习的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双眼因惊讶而瞪大着。只有阿樱还能够勉强保持住冷静的表情。
从战场上回港的各位都已经在战斗的过程中受到极大的损伤,突入敌人阵形内的夕立也在大破大和之後承受猛烈的攻击。
而身为旗舰的凤翔,她同自己的僚舰一样,也受到了中破以下
的伤害。
凤翔露出懊悔的表情说着抱歉,全身仪装的破损正诉说着战果的无意义。
眼前的事实正诉说着一切的努力全因为旗舰受到中破以下的伤害而化为乌有。
「为什麽……会这样……?」
夕立发出难受的声音,肩膀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
依照大型演习对旗舰保护的特别注重要求,战术性的败北,阿樱的舰队被如此判定。
演习结束後,所有人一同接受总部的修复,接着抱持着难以释怀的心情回到镇守府内。
踏着匆忙脚步上楼梯,忽略礼节,连门也不敲地直接闯入办公室内,冲上前到阿樱面前。
「为什麽凤翔会被击中!?敌方应该完全没有视线才对不是吗?」
握紧了双拳、绷紧了肩膀,心理的悲愤已经将夕立逼急,全身微微地颤抖。
口气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明明……都已经这麽努力了。」
单舰突入敌人之中需要多麽巨大的勇气,在击破大和之後又遭受了多麽巨大的伤害,一切都承担下来之後竟是得到了败北的结果,任谁都难以接受。
可以理解,对於努力过後没有得到回报是任何人都会感到难受的。
阿樱有如早就猜到夕立会出现在办公室并询问自己一般,准备好地开口:
「以作战来说,各方面都执行得很顺利,结果确实是成功的,敌人的探照灯被破坏无法使用,除了我们攻击的舰队之外,其他舰队也都把火力集中在别的舰队上,再加上你和北上他们积极的攻击,敌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凤翔的位置。」
深呼吸一口气後,阿樱继续说着:
「但是就像变化无常的人生一般,总是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我们也无法预防起。」
相对於夕立的悲愤,阿樱是无可奈何的平淡口吻:
「凤翔是被鱼雷击中的,而且还是意外地被击中,就连我当下也没有注意到。」
夕立无法理解地摇摇头:
「我不懂……凤翔的位置应该没有被注意到才对,为什麽敌人还有办法击中?」
「的确凤翔的位置并没有被注意到,要在黑夜里瞄准并准确打中凤翔是非常困难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麽还……。」
「因为是无意的攻击。也就是说,鱼雷原本是为了攻击其他船舰,结果没有击中目标反倒意外地击中了凤翔。」
夕立紧绷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的迹象。
「就连刻意瞄准都打不中了,更何况还是意外的流弹,再怎麽说也太巧合了!」
不服,当然不可能心服口服,努力竟然被微小的机率给打破,怎麽可能咽得下这口气poi。夕立不停地吐出不快,双手激动地跟随话语摆动。
只见阿樱撇过头,眼神像是再逃避什麽一般地离开夕立身上。
「其实……并没有那麽巧合,因为是已经被计画过了。」
难以抱持冷静的夕立放声大喊:
「不懂……不懂、不懂,一下说是意外一下又说是计画过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听见夕立大声的呐喊,空气一同随着震动。阿樱握紧双拳,难受地咬紧牙根,说出了让自己心头猛跳一下的话语:
「因为击中凤翔的鱼雷,是夕立,你所发射的鱼雷啊。」
「什……?」
听见的同时身体巨大地摇晃起来,原先就已经到达顶峰的情绪让自己差点以为会就此晕过去,夕立赶紧用剩余的力气维持着精神。
「我说的意外并不是凤翔被鱼雷击中的这件事,而是作战在执行上出现了意外。」
说不出任何话的夕立只能张着迟疑的嘴,鲜红的眼瞳不安地左右摇动,像个不会动的人偶一般站在原地听着阿樱说道:
「让你独自冲入敌阵内抵达大和的後方进行突击,而北上他们也离开本队在左翼做为诱饵吸引视线,让敌方无法掌握本队位置,但非常不幸地,你最後发动攻击的时候,是面对着敌方大和,同时也是我们舰队本队的方向。在计画作战时没有注意到,让你独自这样突入敌阵後会面对本队的可能性,而且也应该让本队保持着机动才对。」
夕立清楚,在那个当下自己完全将精神摆在前方的敌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位置。既然没办法证明,那便没办法去除可能性。
「在你发动的鱼雷攻击中有少部分鱼雷没有击中大和而朝着凤翔的位置而去。」
「可是……凤翔不是有长门和赤城保护着吗?看见鱼雷,长门和赤城应该会上前掩护不是吗?」
越是说着就越觉得空气变得稀薄,到了现在已经难以呼吸。
「正常的情况应该是这样,但当时发生了不属於一般的情况,因此长门他们没能保护凤翔……。」停顿了一下後阿樱继续说着,「不,准确的说,他们是忘记去保护凤翔。」
「不属於一般的情况……?」
夕立不停地回想着当时自己攻击後的海面上,到底有什麽部分和平常不同,而且还是会让长门他们忘记去保护旗舰的部分。
既然说是忘记,就代表当时有什麽事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而分心。
而且那件事情还可能跟保护旗舰这件事相同重要……亦或是比保护旗舰更重要的事情。
「能够让长门和赤城忘记身为僚舰本分的事情,其实意外的简单,而且大家都会如此。」
阿樱说着好似在提醒的话语,视线再次回到夕立身上,但是此刻的眼神并不像只是单纯地看着,反而像是在诉说着什麽一般。
能让长门和赤城忘记……不对,是令所有人都会忘记自己在战场上本分的事情poi。
就像在黑暗中出现了光芒般吸引目光,足以让人看得忘我。在这场大型演习上,能够让所有人都忘我的事情……。
那就是胜利。意识化作语言出现在夕立的脑海中。
「啊。」
夕立发出了单音节的惊叹声,表情是难以置信的呆滞。
「就连当时的我也看呆了,那阵带着恶魔的漆黑、直冲天际的爆炸。」
极大的火力以及鱼雷造成的轰天爆发,是战场上最引人注目的火光,同时对於自己舰队来说,也是代表着最重要的胜利象徵。
「原来……一切都是我……。」
阿樱再次移开视线,眼神中多了一层灰暗。
「照长门和赤城对当时的描述。连同他们以及凤翔都因为眼前的胜利让自己松懈,等到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恶魔鲨鱼图案』的鱼雷已经接近到了凤翔脚下。即使只有一发,也足够让轻空母的凤翔中破。」
原先起伏不定的心情,到了现在,已经快要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提督为了让我上场……为了给我展现的机会……放弃让第一线的前辈们上场,还为我制订了一个以我为中心的作战。」
几乎像是窒息一般的话语,就连说话伴随的呼吸声也像是要消失一般。夕立的头已经低到无法看见双眼。
「而我却因为自己的不纯熟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懊悔不停自脑海扩散席卷全身,已经无法再次握紧拳头,回想起凤翔在演习前的拥抱,那时的鼓励到了现在让自己快要哭了出来。
「而且还是伤到为我打气加油的凤翔……。」
罪恶感自双手蔓延开上来,厌恶感让自己快要呕吐出来。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对大家了……poi。」
就像当时刚走出工厂一样,怀抱着想要消失的心情poi。
以往都像是可爱的尾音,在此刻却失意而冰冷。平时高亢的发耳已经低垂到贴紧头发,双手贴到脸上想要遮住现在的表情。
「不要去想这麽多,大家也不会介意的,下次再好好努力就可以,我也会再制订更完善的作战计画……。」
努力从喉咙挤出的话语毫无生命力,就连自己也无法振作起来的阿樱,完全无法给予任何安慰或是打气,只能说着这般没有价值的话。
「都是因为我……。」
夕立的话语,比零下还要冰冷,双手无力的垂下。
「如果没有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poi。」
原以为,夕立的发耳是因为她情绪的低落而垂下,然而没想到,等到夕立下次抬起头来让阿樱能够看见她的双眼时,阿樱才了解到自己一切都猜错了。
阿樱猛力站起来让原先坐着的椅子被自己撞倒,赶紧冲到夕立身边抓紧她的肩膀近距离察看。
发耳并非是垂下而是收回头发内。再次对上夕立的双眼,代表着恶魔的血红色眼色已经褪去。并非是单纯地失去光泽,而是被取代。
被祖母绿色的瞳色给取而代之。
阿樱面对眼前的人瞪大难以置信的双眼,完全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就连惊讶的叫声都发不出来。
取代并不是正确的词汇。
应该要说,「回到了」祖母绿的瞳色。
夕立,回到了改二之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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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小说写一年啦--各位新年快乐,同时也要继续爱着自己的舰娘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