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的脸庞沾染被燃烧後的灰烬,身上的衣着部分被烧毁,连同皮肤,可是他并未喊痛,而是轻声、温和地告诉自己:「别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用身体护着自己,房间唯一剩下此处未被大火吞噬,可是火势不断蔓延,已经有部分侵蚀了鲶尾的胴体。
他怎麽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半个人了啊。
只是想让自己放心吧。
「鲶尾,你的身体……很疼吧?」骨喰被鲶尾护在身下,两人躺平在地,身躯紧靠,得尽可能地压低身子,才不至於缺氧。
躺在他底下的骨喰,只能睁着眼望着鲶尾的身子一丝丝的被火焰侵入,却无能为力。
「……你呢?」鲶尾的嗓音不似平常那般爽朗,反而带点紧张的压抑与被浓雾呛咳的嘶哑。
「我没事,可是鲶尾……我们……」骨喰清楚的看着一切,後方的木制梁柱坠落,橱柜倒塌,碎了一柜子的碗盘,地上满是遭受火苗毁坏的物品。
好害怕……害怕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一样。
「骨喰看着我就好,一定……会有人来的,咳咳……」鲶尾唤回骨喰到处游移的视线,试图平息骨喰的不安。
「鲶尾……你、你会……」骨喰一向平静的灰紫色眸子起了一丝波澜,惶恐的看着鲶尾,结巴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听闻鲶尾要自己放心,可是做不到。
淡淡的雾气覆上眸子,泪水模糊了焦距,一道道水痕滑过脸庞,骨喰不明白那是什麽,颊上湿漉漉的,自己没有心思抹去那些,而是抱紧了对方瘦弱的身子……
「不要哭。」鲶尾淡淡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像是几天没睡了一样。
原来自己……哭了吗?
明明从未在他人面前哭泣的自己,此时……原来心里是这麽的难受。
原本带着开玩笑的心态,随意一劈便能切开所有的锋利刀刃,这样的自己,已经被他人抛弃,因为比起刀,性命更是重要。
毕竟,刀本来就是用来护主的嘛,所以丢了几把也不足为惜。
尽管曾经再坚韧,两把刀的命运,注定是被这场大火所熔解,化为一滩金属溶液。
想到这,「命运多舛」这四字似乎很适合形容呢。
「要……一起活下去。」记忆仅存这句话,後来的事都记不得了,仅留大片空白。
烟雾迷漫导致二人陷入了昏迷,最後虽然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却仍然活了下来。
由薙刀变为脇差,成为随身备用的刀,好像更为讽刺呢。
但至少,他还在自己身边,所以,这样就够了。
「骨喰、骨……啊!」鲶尾朝在前方的骨喰奔去,却未注意到身前的人因而停下了脚步,旋过头望着自己,未注意速度,便一头撞了上去。
骨喰仅仅闷哼一声,失去平衡後,跌坐在地。
而鲶尾则因为绊到了对方的脚,直接朝骨喰的方向扑了上去。
鲶尾的冒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其实骨喰也习惯了,只是,这次好像有哪里不同……
骨喰抬眸,望着黑发的自家兄弟,对方似乎尚未回神,此时两人的四片唇瓣紧紧地贴在一块,骨喰眸底波澜不惊,眼前的一切虽然是初次体验,这人的唇瓣也是初次尝到,但他并未有一丝慌张,反倒是鲶尾先乱了阵脚。
「骨喰我……」鲶尾的面容像是泼了红色颜料,浸染了整张脸。
见骨喰并未答话,鲶尾心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对不起,这是意外。」鲶尾赶忙鞠躬,向他赔不是。
「嗯。」
「你还生气吗?」鲶尾胆战心惊的问,骨喰的情绪不易显於表象,因此鲶尾才怕他心有不满。
「好甜……」半晌,骨喰舔舔嘴唇,淡笑道。
「咦?抱歉……我刚刚吃了点甜食。」鲶尾脸挂不住,垂下头,很想挖个洞钻进去。
「一起去吧。」骨喰淡淡地说,说完便迈步走去。
「好、好的。」
望着骨喰的背影,鲶尾伫立在原处,他眸底黯然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去。
「骨喰……你会不会……如果……」
「什麽?」骨喰心情愉悦,声音也稍微扬起。
「会不会想改变过去?」
「历史」二字鲶尾并未说出口,但意思大同小异。
现在与之对抗的便是妄想改变历史的历史修正主义者。
那二字在此时是如此敏感。
「不会。」骨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一脸错愕的鲶尾。
「是、是吗……?那就好。」鲶尾回以一个笑容,有些勉强。
「别想太多了。」
「嗯。」如果骨喰真的想改变历史的话,那自己真会如大哥所说,二话不说地帮他吧,鲶尾心想。
可是……又私心的想着,如果那场火没有发生的话,又怎麽可能与骨喰同这般要好?
「走吧,再不去就要被弟弟们吃光了。」鲶尾赶忙催促。
历史是不允许被窜改的,就算曾经想过,如果那场大火没有夺去了记忆,会不会自己能再次感到完整?
原来,有他伴自己身畔,那便是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