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竹马》 — 21~25

正文 《竹马》 — 21~25

21“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林小湾再来找他是一个月后。

“又逃课了?”李骕。

这一次他们仍然是在一家熙熙攘攘的速食餐厅。

林小湾没回应,许久,才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上次…你说再见是什么意思?”

上次临走前,李骕对他说的话,让他既欣喜又忐忑,他不知道李骕说的再见是一时道别,还是永久再见、不要让他再来找他的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骕有些不解,看着林小湾忐忑试探的神情,随即明白过来。李骕觉得当时自己那么一说,重点完全在前面,而不是在临别说再见上。

被他这么一回问,林小湾立马知道了答案。低下头赶紧扒拉着吃饭,心里一阵发甜。

“以后来之前,先打我电话。”李骕。

林小湾抬起头,眼睛一阵发红,“嗯。”

一顿饭,又拖拖拉拉吃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林小湾不想急着回去,李骕也不催他。两人沿着街道走着,经过一片小区,听到几个小孩玩闹追赶的笑声。两人伫足、循声望去,原来附近有一个儿童乐场,滑梯、跷跷板、还有秋千。几个小孩在里面追追赶赶的跑着。但是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却一直坐在一边,鼻子抽抽搭搭的,也不上去一起玩、也没见有大人去管。

林小湾不知为何心里一软,走了过去,在小男孩身边蹲下,

“你妈妈呢?”

原本抽抽搭搭的小孩被一问,憋得很久的眼泪就哭出来了,一个劲地哭。弄得林小湾和他身后的李骕措手不及。

哭了好一会儿,小孩才抽抽噎噎地说,“我妈不要我了…”说完,又是一阵大哭。

这时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小朋友跑过来,对他们说道,“他妈妈去接他妹妹去了!”

兴许是他妈妈去了太久,小男孩就以为妈妈不要他了。林小湾心里一酸,觉得哭着的小男孩挺像小时候的自己,总担心妈妈会遗弃他、一去不返。

“你妈妈准是在路上耽搁了,所以才没回来。过一会儿,你妈妈准会回来。”

“你不哭,我们就给你吃一颗棒棒糖怎么样。”林小湾说。

小男孩一听,哭声变小了,“可是我想吃QQ蛋。”

“什么是QQ蛋?”

小男孩伸出手,做了一个形状,“就是..长得像鸡蛋那样的…里面有巧克力还有玩具…”

林小湾往后瞅着李骕。“叫这个哥哥给你去买。”

李骕瞅着这个顺杆就爬树的小屁孩,唬着脸说,“QQ蛋没有,只有棒棒糖!”

看着小男孩又开始开哭,李骕这才满意地转身去买什么QQ蛋。林小湾努了努嘴,在后面说了一句,“从小到大,就喜欢欺负人。叫他坏蛋!”

“坏蛋!”小男孩跟着说。

两手插兜的李骕听见了,笑得差点咧开了嘴。

李骕找了一家便利店,进店就对店员说,“有没有什么QQ蛋,就是长得像鸡蛋那样的,里面还有巧克力和玩具的?”

店员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在货架前拿了一只QQ蛋给他。

李骕想了想又说,“再要两个冰激凌!”

回来,李骕远远地就看见林小湾抱着小男孩在膝盖上面对面地坐着。不知为何这副情景,让他心头一阵发软。

见到李骕回来,小男孩喜滋滋地看着他。

李骕从衣兜里拿出QQ蛋,对他说道,“叫声叔!”

“叔叔!”

“真乖。”小男孩拿到蛋就开始打开剥着吃。

“叔叔,天气这么冷,你还吃冰激凌?不怕冻坏么?”林小湾看着他手里的冰激凌说道。

“又不是给你买的。”李骕对着冰激凌可耻地每一个都舔了一口。

“你得叫哥哥。来,叫声哥哥,就给你一个!”李骕。

林小湾努了努嘴,“哥哥,你真幼稚!”就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冰激凌咬了一大口,咬到口腔,冻得他直哆嗦,脑袋都发疼了。

下一刻李骕就突然吻上来了,唇舌探入他冻得发麻的口腔。李骕回过神的时候,顿了顿,这一吻完全不由自主、无意识发生了。他松开林小湾。林小湾红着脸,看着他,更多的是惊愕。

坐在林小湾大腿上的小男孩蒙着脸,眼睛从手指缝里看着他们俩。

“妈妈说,看电视时看到两人打啵就要遮住眼睛。”

“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这一问,两人脸更红了。

“小屁孩,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李骕。

“当然知道,”小男孩放下手神气地说道,“我们班王帅和董琪琪就在谈恋爱!”

“哟,是吗?你怎么没找个女朋友谈恋爱?”

小男孩一听,哭丧着脸,“董琪琪不喜欢我。”

李骕和林小湾对视一眼,差点没笑出来。

“还是三角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过来了。“球球!球球!”

小男孩一听有人叫自己,“妈妈!”

从林小湾腿上跳到地上,扑了过去。妇人原本对他们两个陌生人有些敌视,听到小男孩解释后,对他们连连道谢。然后牵着小男孩回家了。小男孩还回过头,跟他们挥手再见。

晚饭时间将近,许多在乐场上玩闹的小孩都被大人领回去了。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个。一安静下来,林小湾就想起那个吻。舌吻什么的,他们以前没少做。更激烈程度的多得是。但是这是在发生那些事情之后,这是李骕第一次大庭广众下吻他。

李骕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他每次都只带林小湾去人多的地方,因为一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俩的时候,李骕觉得自己止不住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举止出来。

太阳西斜,乐场被金黄色的日光晕染得满地金黄。林小湾知道自己早应该回去了,但是他就是舍不得走。

“想玩那个?”李骕指着铁链拴着的秋千。

林小湾乐颠颠地跑过去,坐在秋千上。李骕在后面推他。一下一下。林小湾临着风,抓着两边铁链。当他感觉到一下比一下荡得高时,林小湾开始紧张起来。

“别推了,别推了…”

但是后面推他的力道并没减弱,林小湾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了。耳朵里听到的铁链摩擦的声响,都让他紧张得不得了。

“别推了…”

但是他又一次飞得更高,整个人似乎随时摔在地板上,李骕仿似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般,这种窒息害怕的感觉。

“李骕!”

李骕听到他的叫声,这才发现林小湾两手抓着铁链,闭着眼睛,十分害怕的样子。他走到前面去,一把抱住从高处荡下来的林小湾。秋千晃荡了几下,终于停下来。

林小湾站起来,闭着眼睛竟然在哭。

李骕抱住他,“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这都能哭!连个小屁孩都抵不过!”

林小湾只感觉到李骕的气息笼罩着自己,“我…怎么叫你…你都听不到…你怎么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这才是他害怕的原因。无论他怎么呼救,李骕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李骕抱着他,手一紧,“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没听见你的声音。”

说着,心头一酸,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哄了又哄,“别哭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都是他不好,对这一切,把林小湾丢下、对林小湾做的操蛋的一切。

回去的时候,是打的回去的。李骕塞了一百块人民币给他,让他打的回去。送走林小湾,李骕站在夜晚的风里。李骕,李骕,瞧你做的什么事儿。他想让林小湾别来找他,但是每次都说不出口。明知道他和林小湾不可能在一起,那么现在这么勾着引着,是做什么?你对林小湾是玩儿吗!玩够了,再一下把人家给甩了!

22“只盼你一世喜乐。”

好几次,林小湾打电话给李骕说过来找他,李骕借口说要回家、要考试不行拒绝了。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可以用距离与时间冷却吧,李骕想,何况他们也只是青春蒙动、荷尔蒙刺激下的眷恋罢了。可是听着林小湾的声音,每次挂完电话,他都觉得自己很操蛋。

临近期末的时候,林小湾回到家。不去找李骕的时候,他就会回家。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见到李骕,林小湾心里明白李骕想再次推开他。他妈妈依旧时常生病,吃药躺在床上就是一整天,但是也能勉强起身日常起居没有问题。林小湾问她到底是什么病,要和她一起去医院。他妈妈总是摇摇头,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妈妈不常和他说话,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呆上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这天林小湾从学校回来,从超市买了一些菜,进屋见到他妈妈坐在沙发上,似乎一直在等他。今天妈妈气色似乎不错,精神也恢复了许多。穿着那件她喜欢的长衣裙、外面是一件天蓝色的针织衫与绣花的锦袍棉袄。他妈妈属于那种古典式的美人,即使一脸病容,也无损于五官的精致透出的漂亮。这样一装扮,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妈。”林小湾叫了一声,提着塑料袋,进厨房准备午饭。

没过一会儿,就张罗了两菜一汤。

他妈妈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但是这天话特别多,问他学校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想考什么学校。林小湾一一答了。

林小湾洗了澡,带了几件衣服,准备回学校时。他妈妈又把他叫住了。

“别那么省,在学校吃好一点。”他妈妈。

林小湾眼眶一热,以前他妈妈从来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知道了。你在家里也是。冰箱里留了饭菜,晚上热一下就行了。”

他妈妈自顾自地说道,“你从小生下来,算命的就说你福薄。我不求你出人头地,只盼你一世喜乐。”

林小湾突然有些紧张,蹲跪在他妈妈脚边,“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梅姨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喜欢李家那小子?”

林小湾噎了一下,没有作声。

“喜欢一个人总没错。”

“但是也别太傻。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这样的事,在我身上,你还没看够?”

林小湾心头一酸。抬起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李伯伯…也是?”

他妈妈闭了闭眼睛,过了半刻才说道,“不是。当时我吃了止疼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意识是半清醒的…明白了吗?”

林小湾瞳孔都放大了,想起他妈妈所受的委屈、辱骂与痛苦,“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说出来也没人信…况且那家人对我们有恩…”他听到他妈妈说,“如果真说出来,除了身败名裂,就是彻底的决裂。事都做了,何必再让别人好好一家子妻离子散。人都应该有一次做错事被原谅的机会。”

“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林小湾蒙在她膝盖上,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他只能说对不起。

林小湾站在车站里,冬天的冷风吹得他整个人意识都似乎涣散了。他看着去学校的车在面前停下又开走。最后他鬼使神差地上了去三中的公交,他想去找李骕,他想见他。

李骕是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听到宿管的大叔说有人找他。李骕一听,飞奔去了校门口。在校门口,就见到了站在风里冻得直哆嗦的林小湾。

李骕过去,一把抱住他,让他暖暖身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出了什么事?”

林小湾想把他妈妈告诉他的都告诉李骕,但是他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他不想让李骕瞧不起他爸爸、恨他爸爸。

所以,他只摇头。

李骕见他神色异常,也没再问。现在这个点公交车没了,坐的士回去一中学校也关门了。况且他舍不得让林小湾回去。

“等了很久?”李骕揉揉他冻得通红的脸。

林小湾又摇摇头。

“你是不是没在读高三?整天逃学。要是再被我害得考不上大学,该怎么办。”

李骕叹了一口气,牵着他一起回宿舍。

“晚上睡我寝室,明天早上再回去。”李骕。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但还是鸡飞狗跳的,直到宿管大叔洪亮的骂人声响起。他们一间宿舍住八个人。平常这帮爷们大冷天洗澡都用冷水,打热水需要走半个校园去开水房打,条件艰苦俨如抗日时期。眼下李骕苦恼着如何弄点热水出来,搜刮了整层楼,也只搜刮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的违禁用品电热器。靠着这个电热器,终于热了一桶水。

他们躲在洗手间,拧着毛巾,洗脸。低声说着话。

“还冷不冷?”

林小湾呆呆的,“不冷。”

“要不要我帮你擦擦背?”

“我洗了澡出来的。”

“那脱了袜子,再热热脚。”

“洗完脸,又用来洗脚?”林小湾看着李骕在给他脱鞋、脱袜子。

“节约用水啊。好不容易热了一大桶水,洗个脸太浪费了。我恨不得在里面游个泳呢。”

“你游个给我看看?”林小湾光着脚,挽起裤腿,塞进桶里。

“真想看?”

李骕装模作样作势要脱衣服,“其实你想看其他的吧?”

李骕脱了自己的鞋袜,光着脚也塞进桶里。

“小样,敢打哥哥我的主意。”

林小湾耳根红了,不是因为李骕的话,是因为他们光着脚,两脚碰在一起。李骕的脚跟他的不一样,小麦色、线条矫健又有肌肉,小腿上还有腿毛。脚碰触在一起,让林小湾心里痒痒的。李骕还使坏地用脚蹭着他的脚背。

李骕突然觉得这样调戏林小湾的自己很混蛋。他在桶里搓了搓,用毛巾擦干,到房间里找了一双拖鞋扔到林小湾腿边。

“用我的牙刷,刷了牙睡觉去。”

林小湾听话地刷了牙,踏着毛拖,进了宿舍,发现已经鼾声四起。他上了李骕的床铺,脱下衣服与裤子,只穿了秋衣秋裤,将衣物折叠放在床尾,然后躺下。被子里、枕头上都是李骕的气味。林小湾突然觉得这样很安心。

李骕倒了热水,在洗手间站了一会,刷了牙。过了片刻,才从里面出来。脱了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床,钻进被子。狭窄的床铺睡着两人显得拥挤,李骕侧过身,把林小湾抱到了怀里。林小湾果然还没睡,睁着眼睛近在咫尺地看着他。

两手隔着布料摸到熟悉的身体轮廓。脑海里的记忆瞬间被点燃了,李骕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以生病似的温度飙升至不正常的程度,下腹硬热抵着林小湾的大腿。林小湾身体的反应也不小。林小湾的手往他的下腹摸去。被李骕迅速抓住。这撩拨一下还得了,李骕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底下会不会炸了。他亲了一下林小湾漂亮的手指。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宝贝,睡觉。”

听到叫他宝贝,林小湾甜笑了一下,两手像过去那样抱住李骕,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头埋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晚李骕睡得很煎熬,一直等身体冷下去,但是怀里抱着林小湾,身体像个感应器似的一直处于胀热状态,怎么也冷不下去。待林小湾睡过去后,他才半夜摸下床,进厕所自己解决。洗了手,又重新上床,被子里的林小湾动了动,李骕抱着他,黑暗中看着林小湾睡着后的眉眼,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他的林小湾。

23“我们不可能…”

第二天清晨,林小湾是被一片兵荒马乱的嘈杂声吵醒的。睁开眼,坐起身来,花了些时间才弄明白自己在哪。

一个顶着鸡窝一样狂野发型的哥们脸也没洗地看着他。

“你就是李骕的…竹马?”

“?”林小湾看着他。

“就是送心形巧克力的那个?”

“…”

鸡窝头觉得眼前这个没什么表情的人仿似来自外太空一般,无法接收到他这个地球人的电号讯息。

鸡窝头凑得更近一点,低声问他,“你..和李骕…是…那种关系?”

同性恋这种东西在电影、网络上已经不新鲜,但是在现实中遇到依然像都市传说一样,让他十分猎奇。

“干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李骕一把把他扯开。

鸡窝头一下就注意到,“外太空星球人”那张无表情、略带死鱼眼的脸看到李骕时,露出的那种微妙的甜蜜的表情。

“眼屎都挂在脸上!还不去洗脸!”李骕。

鸡窝头赶紧争分夺秒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宿舍几个手忙脚乱蹿出门去时,李骕又在后面大声说,点名时别忘了给他打掩护。老王问起来,就说他发烧正在宿舍躺着。

李骕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醒了没?”

林小湾卷着被子,坐着也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起身,一翻身把李骕按在床上。

“操,林小湾!”

林小湾像只章鱼一样,两手两脚地缠在他身上。头靠在他胸前。“你跟他们说我是你竹马。”

被缠着的李骕一下松了力气,任由他这么抱着。手搭上他的腰,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想说什么。突然身后宿舍的门又开了。鸡窝头出现在门口,撞见这一幕。他火急火燎地拿了手机充电电源,“我来拿这个!我..我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又消失在门口。

“你不怕?”林小湾觉得李骕和以前不同了,“不怕被他们知道么?”

“没什么好怕的。”李骕揉着他的头发。他只怕他老妈知道,但是这句话说不出口。林小湾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起床、洗脸、刷牙,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早餐。”李骕打断了这温馨暧昧的气氛。

还没下早自习,食堂除了几个教工职员没什么人。两人要了炒粉、蒸饺、豆浆、油条。

送到校门口,李骕塞钱给他,让他打的回去,“现在上班高峰期,车上人止不定有多少人。”

拦着一辆的士,正要上车时。李骕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

林小湾本来就舍不得走,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回过身来。李骕跟司机道了歉。

车开走后,李骕看着一脸笑意的林小湾,心里发酸。

他把林小湾拉到一条小巷里的转角。红砖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这里僻静,几乎没有人来。

林小湾看着李骕神色沉重,收敛起笑意,突然紧张起来。

“以后别逃课了,也别再来找我了。”

有了些心理准备的林小湾身体仍然不禁抖了一下。林小湾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

“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再也不晚上来找你了…你不让我来,我一定不过来!你说不逃课,我再也不逃课!”抓在手臂上的力道不由地越来越重。李骕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快要裂开了。

“李骕,你别不理我……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眼泪在心里滴血般,眼睛里却愣是一滴也没有。

李骕脸偏到一边,不看他,“小湾,我们不可能…”

林小湾终于鼻子发红了,“你别不理我…你别丢下我…”说完,豆大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李骕摸了摸他的脸,用力地抱在怀里,“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玩儿你!”

“我以后要结婚、生子…”

“我妈要是知道我和你搞在一起,会疯掉的!”

李骕几乎使尽全力,咬牙切齿说出来。说出来,他发现自己脸上也是一片湿润。他哭了。

他把林小湾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得骨头都要折断了。

“不要…我不要…李骕..我喜欢你…喜欢你…我爱你…”他听到林小湾说。

李骕抱着他,不断地亲他。林小湾一直说着不要,李骕松开他时,他仍然使命抓着李骕。

“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来找我…遇到麻烦了…就给我打电话…”

林小湾有一种直觉,这次只要他松手了,李骕就会真的离开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用尽全力抓着的都是徒劳。他什么也抓不住。还是一次次被推开!眼睛里一片模糊,脑袋里隐隐开始发疼了。一股透顶的绝望淹没他。

林小湾突然松开了手,泪眼模糊,一幅令人心碎的神情看着他。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一下,然后转身,出了巷道。

李骕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当他消失后,李骕头抵着墙壁弯腰用力蜷缩起来,心如刀绞。一种窒息的东西让他心里一阵反胃,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林小湾坐在回去的的士上,脑袋疼得像有一个钻机在里面钻孔。

回到学校里的林小湾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林小湾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班主任训诫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重音。这种情况在回到教室听课时继续。他头疼。趴在桌上趴了一整天。最后到了晚上同桌给他从小卖部带了一块面包。

躺在宿舍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清醒无比。而后又是头疼。早上醒来,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又开始发烧了。每次李骕一离开他,他就跟水土不服似的大病一场。

他是那天清晨在教室里晕晕沉沉早自习时接到的电话。他妈妈所在的俱乐部。他妈妈自杀了。吞食了一瓶子安眠药,死在俱乐部狭窄拥挤的员工间里。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一晚上了。员工间到了晚上三点就没人了。他妈妈那天留到最后。

林小湾赶到俱乐部时,俱乐部围满了人。他妈妈被放在地上铺着的一个床单上,身上还是穿着那天那件刺绣的锦袍。林小湾往地上看了一眼,眼泪直流,他觉得他妈妈躺在那儿好可怜。说不出的可怜。他过去跪在地上摸摸他妈妈的手,很软,像抓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几个人找了一辆车帮着将尸体直接运到了殡仪馆。临走前,那个带着金链子的俱乐部经理说了一句晦气!

在殡仪馆奠事厅放了一天一夜。除了俱乐部几个女孩过来,安慰了他一番,就没人了。他找了一个和尚,在他妈妈尸体旁边念经超度。尸体周围点了十八盏莲花灯。灯光照耀下,他妈妈的脸看上去很柔和也很温暖。林小湾一直跪在那儿,心里发冷,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他妈妈梅姨林梅仙死于那个冬天,死的时候已经是胰腺癌晚期。很早时体检就查出了病。没法治、也没钱治。保守治疗,一直吃药。疼的时候,就吃医生开的重症病人吃的止疼药。躺在床上就是一个多月。

林梅仙是山沟沟里长出来的山灵水秀的美人,十六岁之前少不经事,读了镇上一所技校,喜欢上那里教书的一个有家室的老师。还怀上了孩子。那个老师的家属留了一笔钱给她,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不答应,她没在学校继续读下去。她缺钱,所以她威胁老师的家属要去告到校长室、再不行就是法院,最后她得到了一笔在当时她看来的巨款。她用那些钱买了一所房子。在房子里生下小孩。小孩生下来后就丢给她妈妈去养了,每月寄生活费。年轻的时候,什么低贱的活儿都做过。直到林小湾奶奶去世,把林小湾从乡下带回来。

林小湾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做到闷声不吭如此平静的对待自己有限的生命与死亡。

他回到家,看到饭桌上他妈妈生前留下的一张银行卡、还有密码。其他的什么也没了。

房子里很冷清。他妈妈在的时候就这么冷清。他直接回了学校。回到学校,班主任和同学看着他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同情。他浑浑噩噩的,坐一会就容易走神,头疼得受不了,有时一天到晚一句话都没有。几天后,就是期末考。他参加考试,不出意料地一落千丈。

24“以后你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寒假就短短十来天。到处都在放鞭炮、采办新年用品。他回到家、锁上门,也不开灯。坐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夜晚房间像地窖一样冷。林小湾望着自己的手腕,一种渴望在心里发芽,这种渴望引来一阵止不住地心痒。心脏像被许多虫子在咬一般,让他全身鸡皮疙瘩。他想停止这种发痒。

他去了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想了想,放下,换成了长形的水果刀。提着刀进到卧室,坐在床边,坐了一会,看着自己的手腕。第一刀的时候他有些害怕和犹豫,可是只要一刀下去,他发现这会上瘾一般,割了一刀又一刀,一汩汩鲜血流淌出来,心里一阵发热的释放与舒畅。心不痒了。

他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耳边听到城市夜空哪里有在放烟花的声音。他记得有一年除夕,李骕载着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荡,他们去寺庙拜佛,他求,李骕和林小湾白头偕老、天长地久。他没法天长地久了。

他突然明白他妈妈为什么选择在俱乐部里自杀,因为担心他会害怕,一个人在家时会害怕。但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李骕睡觉闭上眼睛,就梦见林小湾哭着在喊疼。他梦见林小湾在一片结冰的湖上滑冰,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下一刻脚底下的冰就裂开了。刚刚还徘徊的笑声似乎还停留在空气里。可是人影就没了。空空荡荡的,他怎么找也找不到。林小湾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悄无声息沉到冰寒的水底,没人发现他,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阴冷发寒的水底。他想,他的林小湾一定冻坏了。一定要冻坏了。

李骕睁开眼睛,一阵撕心裂肺。

他不和林小湾见面,但是他要知道林小湾过得好不好。那天他早早的出了门,老妈在后面叫他也没回应。从新家的新城区骑自行车骑了四十多分钟,风刮在脸上生疼,出门忘了戴手套,手都冻僵了。到了他们以前住的居住区。看到守门的孙大爷,叫了一声。

李骕不知道自己来干嘛,要去敲林小湾家的门,问他过得好不好?万一梅姨在呢。

“孙爷爷,林小湾放假回来了么?”他假装来找林小湾玩。

“怎么没回来。别提了,太可怜了。他妈妈前段时间吃安眠药死了,就留下他一个人…在殡仪馆跪了一天一夜…”

李骕呼吸一窒,脚往后退了两步。孙大爷还在说着什么。他已经转过身,飞快地跑进居民楼。

到了林小湾家门口,大力的拍门,“林小湾!林小湾!”

无论敲多大力,喊多大声,都没人回应。李骕急了,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脚踹门。以前两家人亲如一家时,他有一把林小湾家里的钥匙。可是现在不可能再回去拿了。

对面新搬来的一家人,循声也出来了。

“里面应该没人在。好几天没见到人影了。”一个妇人说。

李骕更急了,他想起他可怕的梦。林小湾没有其他的去处,一定在里面。

“阿姨,家里有没有锤子、斧头?”

“有有有…”

妇人急急忙忙从屋里拿出一把锤子。李骕举着锤子一下下撞门锁,没过几下,门锁就在暴力破坏下彻底报废。门开了。

李骕进到屋里,屋里一片阴暗。空气里一丝丝微不可闻的血腥味。

他向林小湾卧室走去。越走近,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浓。脚步也跟着灌了铅似的越钝重。

他走到门边,看到卧室里怵目惊心的场面,没撑住,腿一软,一只脚直接跪了下去。卧室里窗帘拉上了,很阴暗。地上满是发黑的血,血沿着地板瓷砖的缝隙流了满地。林小湾手腕放在床沿,深深浅浅满是割伤。

他的林小湾躺在床上,仿似睡着了。就像梦里那样孤伶伶地躺在阴暗的冰寒水底。李骕不敢向前、不敢惊扰他,这样,林小湾还活着,活在上一个时刻里。

肝肠寸断他只在书上看过,但是现在体会到了。吞十个刀片到腹里也不过如此。

他扶着门边,撑起来,绕过地上大滩发黑的血迹,将林小湾伸在外面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李骕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一阵冰凉。

李骕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脸,一遍遍温柔地唤他,“小湾,醒醒!醒醒!快醒来!”

后面跟着进来的妇人到门边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差点没叫出来。赶紧打了120电话。

李骕手按到他的脖颈处的动脉,他不知道那微不可感的搏动是自己手指传出来的,还是底下身体传来的。

“宝贝,快醒醒…醒醒…”

下一刻,林小湾慢慢睁开了眼缝。黑色的睫毛投下阴影,眼神涣散却带着异样的光彩。

一个活着的林小湾,还活着的林小湾。

终于透过气的李骕心脏扯着全身肺腑经脉的疼痛。

林小湾听到他说。

“你赢了。”

“以后你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林小湾在医院醒来。周围的人声、嘈杂声包围着他。输了血、处理了伤口,一直在打营养液。

李骕坐在床边,背着光,林小湾睁开眼看到他,觉得周身的光亮一下明亮暖和了起来,就像春日晴朗天气里的阳光一样,暖融融的。但是现在是冬天,而且是春节深冬,他定定地看了一会,眼中的色彩才慢慢退去,回到了现实中。

“你怎么在这?”林小湾。

他记得他半夜醒过来一次,躺在床上,发现手上的伤口没再流血了,他当时还在想没死成啊,电视上都是骗人的。他想起来喝口水,但是没有力气。便闭着眼睛继续睡着了。直到李骕抱着他,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林小湾不知道他送到医院来,中途醒了三次,每次醒来见到李骕都问了同一句话,你怎么在这?可是他昏迷后就不记得了。

李骕将枕头靠在他身后,让他坐起。然后舀汤一勺勺喂他喝。

这世界有一种莫大的运气,让他明白有一种劫后余生叫做失而复得。当时在床边抓着林小湾的手,他从来没这么怕过。恐惧像巨大的手掌攥紧他的心脏,随时都会捏碎似的。他怕,怕林小湾就这么死了。软软的手,那么无辜。睡着的脸孔,那么恬谧。他无法接受林小湾在他怀里变成一具尸体。无法接受。

林小湾在抢救室输血时,他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闭上眼睛,就看见林小湾对着他喊疼。李骕忽然明白过来,林小湾每次喊疼的时候其实都是要他抱抱他。

这一发现,让他泪流不止、痛得呼吸都快没了。

他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心有灵犀与第六感。但是他确实以某种方式听到了林小湾的求救。如果他没做那样的梦,如果他迟来一步,会怎么样。每次一想,他都心惊肉跳。

25“你是我的!”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没过两天,恢复了些气色,就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是除夕,李骕和他一起回公寓。回来之前,李骕已经请专人将房间打扫清洗了一番。见到地板缝隙里的没擦干净的血迹,他也拿着钢丝球跪在地板上擦了一整宿。他受不了这个房间里留有任何林小湾自杀的痕迹。

李骕牵着他在超市买了菜,回到公寓。门锁也换上了新的,他和林小湾一人一把钥匙。

“今天你不回去吗?”

“我跟我妈说了大致的情况,”李骕顿了顿,“只是没提你的名字。”

林小湾手上还缠着纱布。

李骕走过来,“精神好些了没?”

林小湾点点头,“嗯。”

没想到,下一秒李骕抬起手掌就往林小湾脸上大力掴了一掌。

林小湾脸被打到偏在一边,被打蒙了。眼睛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看到李骕身体颤抖地指着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下次你再敢这样!再敢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追到阴曹地府!也不放过你!”

“谁允许你这么做了!他妈的谁允许了!”

“你是我的!知道么,你是我的!”

“你是在我身上捅刀子!捅刀子!”

李骕眼睛发红地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些什么了。

林小湾眼眶发红,眼泪流出来,心头火一样烫开了,他拼命忍住想过去伸手抱住李骕的冲动。只站在原地,手遮着眼睛,

“你总是打我、把我弄哭,不喜欢跟我说话,无视我,可是我一跌倒了、被欺负了、遇到麻烦了、出问题了,你总是第一个注意到。”

记忆里似曾相识的话语。“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爱我。”林小湾。

李骕心脏一阵撕扯的疼,走过去,紧紧一把抱住林小湾,揉在怀里。

李骕突然抬起他的下巴,捧着他的脑袋,唇舌探入,吻得如火如荼,林小湾舌头很软,接起吻来,似乎都能让人发甜。李骕再次庆幸,活着的林小湾,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能哭、能说话、能接吻的林小湾。

李骕松开他,唇在他脸上亲抚了一下,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背,“林小湾,你是我半条命!”

林小湾被震得说不出话,连哭都忘了。身体一缩紧,伸手顿时把李骕也抱得死死的。

许久,李骕摸着他被打得发红的脸,“疼不疼?”

林小湾没作声,眼泪鼻涕地把脸埋在他肩颈里。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林小湾顿了顿,低声说,“我爱你。”

李骕在厨房张罗。林小湾想进去帮忙,被李骕赶了出来。

李骕在厨艺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炒菜完全不会,就避重就轻选择易操作又营养的菜式,给林小湾炖个汤。煮个速冻饺子什么的。

不一会,李骕端着装水饺的大碗出来时,便看到林小湾坐在椅子上出神。

“先吃饺子,垫垫肚子。”

饺子被李骕煮成了十级伤残,全部糊在了一起。林小湾端着碗、拿着筷子,笑了一下,便吃起来。

李骕察觉到醒过来的林小湾和之前有些不同。那种不同有些复杂且微妙,现在的林小湾很克制,也十分伤心。虽然会笑、也很亲密,但是时不时就会不经意地露出那种令人心碎的表情。并且在与他刻意保持着某种无形的距离。以前林小湾很黏他,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林小湾总是要亲要抱的。

李骕心里疼地一扯一扯的。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李骕自己拿着筷子尝了一口,“怎么这么咸?”

林小湾这才停下筷子,看着他,“加盐了?”

“不用加?”

林小湾笑了一下。

“要不重新过清水再煮一遍?”李骕逗他。

“或者,我们吃一口饺子糊糊,再喝一口水。”

林小湾一脸乖巧,“没关系,这样我也能吃完。”

李骕伸过手去,把他拉到怀里,吻了一下脸,“对不起,都没照顾好你。”

话一说完,林小湾脸上掠过那种抹不去伤心神色的表情。手松开他时,林小湾依然咧着嘴角,虽然是笑的表情,可是透溢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李骕明白了,这一次,他真的把林小湾伤透了。

吃完咸得嘴里发苦的饺子。李骕进厨房洗了碗。出来坐在沙发上,给林小湾手腕换药、重新缠上纱布。

“还疼不疼?”李骕。

“不疼了。”

李骕伸手摸摸他心口的位置,“这里呢?”

见他一脸凝重,林小湾开口问,“你是不是还担心我会再做傻事?”

“死一次就够了。”林小湾顿了顿,感觉李骕捏着他的手劲重了些,“其实,那天你没来,我也不会死。半夜的时候,我醒过来一次,看到伤口都止血了。想起来喝口水,只是没力气。所以想睡会,有力气了再起来。再醒来,你就来了。”

“其实,我就是心里痒…”

林小湾摸摸胸口,“心里痒得受不了,所以才会那样。并没有真的想寻死。”

“不用担心,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李骕看了他一会,伸手抱住他,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揽在怀里,闭了闭眼睛,为什么他的林小湾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让他的林小湾落魄、可怜成这样。

李骕准备炖汤、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这一次他让林小湾呆在一旁看着。

“工序有些复杂,你得指点指点。”李骕挽起袖子说道。

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剁排骨,剁得七零八落的,一看就是生手。

林小湾凑上去,“还是我来。”

“好好在一边呆着!”李骕头也没回,“把你养精神了,你想煮多少就煮多少。”

见他直接将剁碎的排骨往炖锅里放,林小湾急着制止,“排骨没洗?”

排骨要洗的?他见过蔬菜要洗,可是没见过肉也要洗。

“我没见我妈洗过。”,李骕赶紧将排骨放到水龙头下洗了洗,洗了一手油。将排骨放进炖锅。

然后又匪夷所思地切了几根葱,放进去。林小湾动了动嘴唇,最后懒得制止了。

萝卜要不要削皮?李骕举着个白萝卜一筹莫展,努力回忆记忆里吃过的萝卜是不是有削皮。记不清了,还是削了吧。

李骕拿着刀削铅笔似的把一个白胖萝卜削掉了一大半。切成各种多边形,放进去。

要不要放油?炖汤应该放油的吧。于是李骕在里面加了一大勺油。

林小湾在一旁,看着他不断放东西进去。最后终于盖上锅盖。开火。

“你再不说话,我就涂你一脸油了。”李骕。

“你真像个巫师。”林小湾。

“就是小时候动画片里往锅里放各种五颜六色毒蘑菇的巫师。”

李骕笑了笑,在水龙头下搓洗着手。

“你就是这么诋毁我第一次下厨的。”

肯说话了,转移注意力就容易多了。手洗干净后,用干毛巾擦了擦。

“过来,”他对林小湾说道,“让我抱抱。”

林小湾顿了顿,走过去,李骕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如果是以前的林小湾,做个饭,不知道会怎么被他粘着。

林小湾被抱着,闭着眼睛,脑袋靠在他肩上,“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往汤里放葱还有油的。”

不该放?还弄不弄得出来?“你看见了,还不阻止?”

林小湾手抓着他的衣服,“我挺喜欢看你这样的。笨手笨脚的。又充满创意。”

“看在我无师自通的份上,晚上你多吃几碗。”说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牵着他的手,去了客厅。

“你什么时候回去?”林小湾在后面问。

李骕转过身,看了看林小湾的神色,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吃晚饭的时候吧。除夕夜都不回家,我妈找不到我人,估计要报警了。”

李骕觉得林小湾家房子太阴暗了。有些背光。要重新布置一下他们家的家具。

两人忙了一下午,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他家的沙发是可以折叠放倒的。李骕不愿意让他睡那间卧室,就把沙发摊开当床,对着窗口明亮的位置,重新摆了木桌、矮柜的位置。看上去更加温馨的气氛。

忙完了。李骕就要走了。

“一个人没问题么?”李骕。

林小湾送他到门口,“放心吧,我没事。”

李骕看了他一会儿,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乖。”

李骕走后,房间一下又变得空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发慌。时不时传来几声鞭炮的震响。林小湾觉得身上有些冷,神思游离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便到沙发上扯着毛毯躺着。

门锁重新被打开的声音也没听到。

李骕提着塑料袋,再次回来时,就见到林小湾一个人脸向下躺在沙发上。闷声不吭,连呼吸都似乎感受不到。李骕心不由得抽了一下。

他下楼,只要想到林小湾一个人孤伶伶地在房子里度过除夕,心里就难受。

他走过去,在沙发旁蹲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小湾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他,伸出手用力将他一把抱住,抱得令人窒息。

“怎么了?”李骕摸着他的头发。

“头有点疼。”李骕以为是失血过多留下的后遗症,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林小湾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个偏头痛的毛病。

许久,林小湾松开手。

“我在楼下看到有卖对联的还有烟花。等会自己贴上。无聊了,就放会烟花玩玩。你家连电视都没有。”

李骕摸摸他的脸,“饿了,就喝厨房里炖的汤。”

“不好喝,打电话告诉我。虽然告诉我了,也没用。”

“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明天初一,必须在家。后天他们就去亲戚家了。我再过来。今天早点睡。”

李骕俯身在他嘴上亲了亲,“宝贝,新年快乐。”

“以后平平顺顺,健康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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