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再差、承受的事情再多,生活还是要继续。报告依然要做、作品一样要赶,最近常常做着做着就到了看日出的时间。理所当然,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
「徐灿云,你他妈的今天给我早点睡喔,再熬夜我明天就把你绑在床上一整天。」终於不再埋头打报告的庭庭,边敷面膜边语气凶狠地警告我,我默默听着,默默戳着手机里的几张相片。
混帐宋禾冉、我闹脾气你就由着我闹脾气吗,至少也再传个讯息来啊……
看着萤幕里我跟他的合照,我默默叹口气,然後又把萤幕按掉。
其实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
我没有告诉庭庭也没有告诉苡君,当然也不会去找米恩或夏培睿这两个共犯。
当初米恩遇到男友劈腿,我还没有想出个处理方法时,是谁跟我说:「她早晚要面对的,早点清醒,痛完就好了。」
米恩的事情,你能够这样说,那为什麽、当初我的事情,你不这麽想?如果当初就让我痛完了,现在何必再折磨这一遭?平常欺负我精得什麽似的,根本就是个笨蛋。笨死算了。
「徐灿云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一颗抱枕砸在我头上,我低声骂了声靠,捡起抱枕爬上庭庭的床,「丢屁丢啦欠揍喔!」
边说边把抱枕打到她身上,我突然一口气喘不过来,脚软了一下。看来是最近太操劳了……
「欸你有没有怎样?」庭庭惊恐地坐起身抓住我,使了点力让我坐在她床上,「坐好,你等等摔下去就不是开玩笑的了。」口气严肃地让我无法拒绝,她慢慢下了床,拿起我的手机、迳自解开我的密码,然後指尖在萤幕上东戳西戳。
「吴庭庭,你在对我的手机做什麽……」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我几乎沉吟着开口,头晕得没有道理,我索性整个人倒在庭庭的床上。
「吴庭庭……」紧咬的唇间溢出呻吟,我在庭庭的床上翻来覆去,试图降低晕眩的感觉,可是没有用,我的头又痛又晕,天旋地转的快吐了。
「宋禾冉吗?我是灿云的室友吴庭庭。」庭庭拿着我的手机边讲边爬上来,我无力地瞄了她一眼,她毫不理会我地跟禾冉说完了我所有的近况以及现在的状况,我只能任由她去说,迳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闷住又要溢出的呻吟。
她握住我的手,轻拍拍我的背,手机按了扩音放在我旁边,我默默盯着萤幕里禾冉的相片,他安抚的声音随之传来:「灿云,还好吗?有没有办法让自己睡着?」
「才不用你管……」抿了抿因为喘气而感觉乾涩的唇瓣,我还有些微喘:「就一直、呼……不理我、呼、就好了啊……」说着我莫名开始哽咽,情绪有了起伏又开始喘不过气,旁边庭庭看不过去,重重用抱枕又打了我一下:「什麽时候闹什麽脾气啦!」
闷哼一声我撇过头继续舒缓呼吸,恍惚间听到禾冉在电话那头低低叹了口气,「庭庭,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
「帮我拿灿云的保温瓶装温热的开水,呼气进去会有热空气窜上来的那种温度喔。」
「知道了,我去装,你陪一下灿云。」边说她边下床拿了我的保温瓶就走出房间,我继续调整呼吸,想要舒缓晕眩的难受感。
虽然很没用,可是还是会想着:如果禾冉真的在身边就好了。至少,心理上会好过一些……哪怕只是一些些。
闹什麽脾气,其实根本就只是一时的情绪无法接受。我现在喜欢的人是禾冉,就是他了啊……哪怕我还惦记着宇修,即便他在我心里依然重要。
可是过去式,怎麽取代现在进行式?
「不要生气了,算我拜托你。」禾冉的声音悠缓传来,我静静听着,闭上眼睛继续深呼吸,「你要怎麽处理甚至不理我我都认了,可是拜托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禾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显然我现在的状况,已经有人偷偷告诉他了,那我现在,说什麽都不是了吧……
「这样赌气,我不好过,你也不好受不是吗。」不容质疑,他一字一句说得又慢又气,听得我莫名鼻酸,眼眶一热。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办啊……」似是喃喃,又像是跟他哭诉,「为什麽那天之後就完全不传讯息也不打电话了嘛……」
其实说到底,是我自己拉不下脸。那天失眠了整晚,翻来覆去地我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一个人瞒我,可以说是白痴、不懂我,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除了我之外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决定要一起瞒着我,怎麽会是没有原因、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夏培睿说的,其实没有错。
──「你要因为过去的事情,让现在的一切也失控?」
失控一次,就够了。
「只要再一通电话或一则讯息、就好了啊……」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我有这麽爱生气吗?」
「有喔。」
「白目鬼,还讲!」
闭着眼睛慢慢调整呼吸,我慢慢地也舒服了一些,庭庭开门走进来,我缓慢起身接过她递给我的水,靠到鼻间让蒸气暖暖鼻腔。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应该瞒你、自己帮你决定是不是该知道……」
他字斟句酌地说着,我慢慢吸进暖空气,等他把话说完。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如果你真的没办法接受,或是觉得对学长有亏欠……」
「怎样?」不等禾冉说完,庭庭不耐烦地坐在我旁边开口,我扬眉觑了她一眼,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只能撇开头默默用蒸气蒸我的鼻子。
「如果灿云不能接受,或是觉得对学长有亏欠,你打算怎样?」
「……」禾冉沉默着,像是还在思考,又似是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其实我们心里都有底的啊。只要我说出我还要时间跟空间,甚至是我不愿意原谅他、他就会继续让我一个人思考,然後自己闷着头继续思考很多事情,然後自己一个人难过。
这样的时间跟空间,只会营造更多的负面情绪,不是吗?
「既然自己都没勇气讲出来,那干嘛还问这种如果?」
「虽然庭庭讲的很犀利,可是我也这麽觉得。」忍无可忍地,我默默开了口,被瞪了一眼之後又继续乖乖蒸鼻子。这不是我跟我男朋友的事情吗……
「那灿云,真的可以无所谓吗?」话筒那端传来的语气轻浅得好像无关紧要,我听着,心里默默一紧。
怎麽可能无所谓呢。我欠宇修的、太多太多了,可是现在,我又能怎麽还?
──「灿灿还是一样难搞啊……」
「哼,谁叫你是我哥。」
「那妹妹,你哪时要幸福给哥看?」
他生前,我始终没能让他放心,一直以来,因为他的放纵、我一味地耍任性、证明自己就是很难搞。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剩完成他的交代、让他了无遗憾,不是吗?
他进手术室之前,那些交代,我的那些叛逆回覆。
──「我不会帮你照顾学姊,也不想在你不在的时候幸福。」
「所以,你就自己滚回来照顾学姊,再替我物色个能让我幸福的人吧。」
那时候他之所以会无视我的叛逆,迳自在最後留下那句话在我耳畔……
──「如果我当了天使,我会守护我的灿灿,所以你、要幸福喔。」
就是因为已经物色好能让我幸福的人了,不是吗?
「没办法无所谓啊,怎麽可能不在乎?」把保温瓶锁紧递给庭庭,我把扩音关掉,然後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可是这些在乎,带给你我什麽了?」
「……嗯。」像是在等我把话说完,他仅仅应了个单音阶。
叹了口气,我自己都有几分无奈,沉默片刻,我微笑开口:「我们当回朋友吧。」
「嗯,知道了。」语气毫无起伏地,他回答,而我几乎能想像他现在的表情是如何深锁着眉,却又想保持平静。
欸,宇修,让我再难搞一次,就这麽一次。
让我相信你的守护还在,让我自己明白幸福到底该怎麽握住,然後、我答应你,再也不叛逆不任性,会乖乖的,让你放心,好不好?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换我追求你,重新来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