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暄和人交谈时，不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不愿窥探到自己不该知道或不愿明白的东西，面於暧昧的情绪，她则不相信自己的解读，认为与其小心翼翼地推敲，不如甚麽都不清楚。
老话说得好，凡事都有例外，徐暄的例外是系上一位小她一届的学弟──楚安。
楚安有双小鹿似也无辜可怜的眼睛，人比徐暄高出半颗头，身材精瘦结实，外表看着有一点寡言腼腆，却很好搭话，个性诚恳老实之外，还活泼得恰到好处。
起初，徐瑄对楚安的印象止步於他是二年级公认的吉祥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班上的同学──女孩遇上他总要逗弄上几句，男孩见到了则是勾肩搭背地去打球或者吃宵夜。
徐瑄之所以惦记上楚安，是在圣诞舞会上看了楚安的眼睛。
「学姊，你的眼睛亮亮的。」
那时楚安与徐暄间仅一步之遥，他盯着徐瑄的眼睛，十分诚恳地称赞：「你今天好漂亮！」
和楚安对视并非徐瑄所愿，她还来不及防备就被他的眼神──专注的、温和的且没有任何游移的──牢牢拽紧。同侪们对楚安有诸多赞美，女孩多肤浅地聚焦在他那双美丽的鹿眼，可徐瑄当下觉得楚安的目光是狼，锁定了就不轻易放弃。
之後，徐瑄成了一头逐水草的鹿，她的快乐仰赖楚安维生，目光不停地追逐，和楚安对上眼时便不再移开，没有四目交接的时候，她听他说的话，记着然後等独自一人时回味偷笑。
楚安这人说起话来很有趣，他时常将相似的名词弄混，比如说：今天他早餐吃了一份薰衣草佛卡夏，却将薰衣草说成紫罗兰；现在系上一群人揪团煮火锅提议另外买些熟食，他说：「我想吃炸翅膀。」
楚安话音一落，原本闹哄哄的一群人顿时噤声，随即哄然大笑。
「呃、我是说炸鸡翅。」楚安摸了摸鼻子替自己解释後，也跟着笑。
徐瑄边笑边看向楚安，心想：「真的是可爱到不能再可爱了。」
大夥儿笑够後，有人终於发现最重要的火锅食材还没解决，「欸，有谁可以去买食材？」
「我可以。」徐瑄说，「但我没有车。」
「我有车！」徐瑄话才一说完，楚安立马举手声援，「也有空。」
楚安的这句「也有空」说得恰好，徐瑄及时地把一句「谁可以借我车？」咽回去，她瞅了一眼楚安，发现楚安也刚好睁大一对湿漉漉的鹿眼偷瞄自己。
徐暄的同学接收了昨晚系上火锅大会剩余的食材，只是不够十来个人一起吃，大夥儿决定由没课的徐暄、楚安两人去添购一些，熟食和饮料由其他人下课後去买。工作分配完毕後，一群人一哄而散，楚安的眼神游移，瞥了徐瑄几眼随即看向其他地方；徐瑄走到他身旁，状似轻快地说了声：「我们走吧！」
徐瑄在与楚安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里喘不过气，比如接过安全帽时指尖相碰的瞬间，以及现在坐在後座大腿与楚安身体的相碰的几秒们；她努力找话题，好稀释自己的忐忑，总算在这个路口如愿，楚安无法在绿灯下前进。
「那台车挡在那里干嘛？」徐暄歪腰看向前面一动也不动的机车，状似好奇地问。
「嗯……」楚安头一歪，十分诚恳地回答：「他可能在思考人生的方向。」
「哦，那他去平交道想比较适合吧？」
「……学姊。」
「嗯？」
「你说话好聪明哦。」
「咦──」徐瑄对於意料之外的评价惊讶不已，直问楚安为何会如是认为；顺着这个话头，在接续的采买中，徐瑄和楚安融洽地聊着天，她虽不从容，却藉此调整好呼吸，适应了每个和楚安的肌肤之亲。
回程的时候天色渐渐昏暗，楚安关心徐瑄是否会冷，徐瑄迅速地摇头否认，她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气温下降。两人之间突然没了话题，他们一起安静地走着，走得较徐瑄快的楚安在一根电线杆前停了下来，徐瑄猛然心虚起自己是否速度放得太慢，略略不安地看楚安转过身。
楚安的眼神很专注很温和且没有任何游移。
徐瑄走到楚安面前，凝视着凝视自己的楚安，她确信自己读懂了楚安眼里的情绪，她知道已不能再否认自己被狩猎。
楚安开口──
徐瑄知道他要说甚麽，他们的声音重叠。
鹿的奔跑休止了，他们不必再逐水草而居。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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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文友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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