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有如失速的飞车高速奔驰,我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了心神,找个了人烟稀少的角落,缓缓蹲下。
真是太过分了……把我甩掉,至少新女友找一个丑一点的嘛。
偏偏那个女生什麽都不知道,让我连狠狠瞪她一眼的立场都没有,要是能痛快得跟她吵一架心情说不定会比较好……
我发泄似的呦叫了一声,低头寻着小石子,一掷把它丢到远处的草堆,没发出一点声响,不知怎麽,心情好了些。
拍了拍手,我站了起来,一下子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由怔住。
「你在干嘛?」杜宇颉瞟了瞟我身後的草堆,又看了我一眼,笑问道。
干你屁事。
我撇撇嘴,到底把话忍了下来,草草说了句「没什麽」便要离开,省得再多说下去会真的迁怒人家。
回教室的路上,接到了裴子霆的电话,劈头就是大叫:「小诗!不好了!晔希要上台了!」
「什麽上台?」早就习惯他的吵闹,我不慌不忙的问道。
「歌门小城有一个歌手路上出车祸不能来,晔希本来毛遂自荐要递补,店长也同意了,可等一下就要上台了,晔希反而紧张了起来。」
歌们小城就是晔希打工的那家驻唱餐厅。
「罗嗦!我才没有紧张!」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晔希的反驳声,语气是他平常的语气,声音却不太对劲,我不禁也担心了起来:「学长,你让我跟晔希讲。」
电话换了人听,没等我开口,晔希已先声夺人:「你别听他乱讲,我没紧张,现在状况很好,多练几次就可以了,我很忙,没什麽事的话先挂了。」
劈哩啪啦的讲了一大串,前言不搭後语的,他心虚的时候就会这样,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讲:
「是吗?离上台还有多久啊?现在练太凶待会会不会唱不出来?」
「还有半小时啦,我再练个两次休息一下,没问题的。」
不像平常一样,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大声反驳,説本大爷怎麽可能唱不出来之类的话。
我更加担忧,想了想,故作随意问道:「那你要表演哪一首啊?是国中成发独奏的那首吗?」
「那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要弹别的啦。」
「你作的?」
「不是,想说第一次上台,弹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就好,先试试水温。」他好像放松了一点。
「所以哪一首嘛?该不会还没决定好吧。」我继续跟他闲扯。
「等一下就要上台了,怎麽可能还没想好。」他没好气,「我要弹《Idontwanttomissathing》。」
「又弹老歌啊?」我轻笑。
「不行啊?」他哼了一声,「老歌安全啊,就算不知道是什麽歌,总会觉得耳熟吧。」
「想得很周到嘛,那还再担心什麽?」
聊了一大堆,见他状况好了许多,我乾脆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我……」他一时语塞,气焰彷佛又弱了下来。
我不由得後悔,但是覆水难收,只有继续讲下去:「国中的时候你不就在全校面前表演吗?成发还是校外呢,四校联合,多大的场面啊,又不是没经历过,这次又有什麽好怕的?」
「这怎麽会一样?」晔希反驳。
我隐隐有些明白,这可是一份工作,客人付了钱,不仅是要吃饭,更要听歌,跟玩票性直的学生时代自然不同,更何况,以前就算晔希是独奏,台下还是会有同学夥伴在。
「学长他们不能陪你上台吗?」
话一说出口,我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店长当初就连晔希的实力也看不上,更何况是刘彻跟裴子霆。
「呃,至少学长他们会在台下看你啊。」我亡羊补牢的道。
「也是啦。」答的很敷衍。
我懊恼不已,心一横,低声道:「不然,我去看你好不好?」
「什麽?」他明显一愣。
话已出口,我硬着头皮又讲了一次:「我说,我去看你吧?」
「你不是在学校?」
晔希的语气迟疑,并没有否定的意思,我有些开心,更加下定了决心。
「找个理由请假就是了,怎样,不欢迎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有些挣扎,「……你就算赶来也来不及啊。」
「过去大概半小时,你也才开场一下下。」我开玩笑道:「你至少撑到那时後,不要被嘘下台啊。」
「江小诗,你说谁会被嘘下台?」晔希恼了。
我笑了起来,这才是我所熟悉的晔希大爷。
说好了一会儿见,挂上电话,我又烦恼起来,刚才说得轻巧,请假哪是那麽容易的?掰什麽理由会通过?就算老师愿意通融,教官可不是好呼弄的。
咬着唇想了半晌,想到那天翻墙进来的杜宇颉,心中有了计较,原路折返,他却早已不再那个地方。
我只好打电话问润润杜宇颉的班级,亲自找到他班上。
杜宇颉显得很诧异,「你找我?」
我瞥了一眼在他身後探头探脑的男生们,不自在的点了点头,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瞧见同伴们促狭的眼光,无所谓一笑,到底算是善解人意的带我到角落说话。
「说吧,找我干嘛?」
我有点难为情,不敢说的很大声,讷讷道:「那个……你可不可以教我怎麽翘课?」
「你说什麽?」他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假没听到,一下子把耳朵凑到我嘴边,我吓的往後退了一步,惹得他笑了起来。
真幼稚!我忍不住腹诽,没忘记自己现在是有求於人,好声好气又讲了一次来意。
「翘课还需要人教?」他失笑,「翻墙就可以啦,不然你要大剌剌从校门口出去也可以,只是前提你要溜得够快。」
「应该有什麽绝窍吧?譬如说,哪个地方没有监视器,教官比较不会巡到……」
「监视器我可没研究。」他想了想,「不过前几次被你撞见的那个地方,事後就有被教官抓到,大概是有吧。」
难怪那边多了一圈小刺网,敢情是为了你量身订造啊。
我不由得气馁,算了,哪里都好,只要不要当下被抓到就可以了,反正只是偶尔为之,应该不至於会被记大过吧,瞧我前面这个人还不是好好的……
心头微定,我随意的道了谢就要离开,却又被他出声喊住。
「前阵子我不小心用网球打破了一个监视器,说不定现在还没有换新……」打量着我的反应,杜宇颉笑得有些狡黠,「要不要去看看?」
*
我们学校并没有网球课,杜宇颉带我去的地方是旧大楼後的一个小空地,墙上满满得都是壁球的痕迹,另有几个被打破的花盆。
我瞥了他一眼,杜宇颉双手一摊,笑得无害。
我巡视着周围,果见有个破掉的监视器,心一喜,二话不说就要翻墙,却忽然想起自己穿得是裙子,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
杜宇颉很识相的转过身去。
再三确认他没有要偷偷转身的意思後,我放下心,手脚并用的想爬上去,却一次两次的宣告失败。
这麽高,连个支立点也没有,要怎麽爬啊……?
又试了两次还是无法,我不得不承认失败,申请救援。
杜宇颉转回来时脸上的毫不掩饰的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大字,笑得颇欠扁,我佯装没看见,秉持着不耻下问的君子精神,问他这个翘课大师翻墙秘诀。
大师却对我请教的态度很有意见,我急忙扯了个笑脸,他才勉勉强强地同意示范。
这教学得来不易,想来以後的人生也不太可能再见到有人表演翻墙,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只见他随意地伸了手,搭住墙顶一撑,一个瞬间,人已经坐在墙上。
杜宇颉做的轻而易举,可我不管怎麽伸长了手,外加努力垫起脚尖,指尖与墙端的距离仍像隔了一个银河,我瞪着墙顶,而坐在上头的那人则望着我笑得亲切。
「需要帮忙吗?」
「……需要。」
原本以为他会拉我一把,我都把手伸了过去了,却见他咚的一声跳了下来,接着毫无预警的一把把我抱到肩上,我像是突然上了电梯,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膝盖轻而易举的就与墙齐高。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几秒时间,我都没来得及惊呼,人就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墙上。
我慢半拍的「哇」了一声,杜宇颉哭笑不得,「好了啦。」
低头看了看高度落差,我再次体会到他很高的事实,很高,而且肩膀也太宽了吧,刚刚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坐在右肩上,有够神奇,又不是爸爸带女儿!
正要跟他道谢,却见他人又翻了过来,到墙的另一端,向我伸手。
「好人做到底。」他耸了耸肩。被抱着落地的一刹那,我真的觉得我像个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