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可以转大声点吗？」不晓得从哪冒出来的老伯伯，向着柜台後方的大婶喊。
「贺！」老板娘很乾脆，拿起摇控器，将音量转到连我这背对着电视机坐的人都听得到。
耳边悠悠传来新闻主播快速又口齿清晰的报导声，全餐厅的人，包含正在盛菜的老板也屏息听着。
「今早由台湾桃园国际机场飞往日本冲绳县那霸机场的一架波音737-809客机，於日本时间上午十点二十七分顺利降落後起火燃烧，机上157名乘客与8名机组人员紧急疏散逃生，所幸最後，无人伤亡。」
「呼──」
「干，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心跳加速後的不适感在听到无人伤亡四字後才得以舒缓。
「以为，又以为。你把你的同情心收起来吧，就算真的出了什麽事，那种大场面你也帮不上什麽忙。」
我拍拍胸脯，安定心神。「至少……捐款啊！捐款我总办得到吧？」
默会儿，我眯起双眼，才几天没下马威而已，简韦熙就不把我放眼里了，将来老了还得了？
「干，还说是好兄弟，我今天要跟你切八段！」
简韦熙呿了声，吸一口柳澄汁。「切啊！兄弟我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看，先别说日文了，你英文行吗？你以为全世界都说中文？所以你当然帮不上什麽忙啊！」
我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那......那又怎样……」
简韦熙敛容瞅我，喝饮料的动作像录影带放慢了十倍那样，每个环节看起来都很细腻。
任何一个被这种眼神盯上一分钟的人都会不舒服，我不自在地扭动肩颈，对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感到莫名奇妙。「干麻？看屁看？」
他舒口气，缓缓道：「梁雨芊，我不是不支持你，但是你真的可以考虑换个梦想，帮助全世界需要帮助的人根本算不上『梦想』，你不如跟我组一个乐团，如果我们有机会找到经纪公司，还可以出道，这样不是很好？」
我对他的提议兴趣缺缺，垮下肩膀。「你家住海边？说简单点，兄弟当假的就对了啦！不支持就不支持，废话一大堆。」
他眉头紧锁，难得认真一回。「我不是以兄弟的身份在跟你说话，干，你有没有认真听？」
「不是以兄弟的身份不然是什麽？」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啊！你自己也很清楚听过你的目标的人後来都怎麽在背後笑你吧？」
他指的是我的国小同学，我们曾经在乐团表演的场合里见过一回，小时候懵懂，什麽话能讲、什麽话不能讲我还没办法分辨清楚，话是这麽说，即使升上高中，我们也没那麽懂。
因为那位同学就当着他乐团朋友的面前洗我脸，笑指我是那位「可惜的人」，长得漂亮，却拥有荒唐可笑的「梦想」，彷佛那两个字只要脱离我的世界就会变成无稽之谈。
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放在心里，因为没必要，但是简韦熙气不过，当下立刻踹那同学一脚……而且攻击的地方还是第三只脚，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识一个人从从容笑脸到面目扭曲到像被卡车碾过一样，可见真的很痛。
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两个才会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他敢罩我，我没理由不罩他。
只是他在意这件事的程度远比我想像的还要高，高到他没忘怀，就像刻在脑海里那样深刻。
简韦熙见我不说话，搔搔後脑，像被从後方莫名飞来的蓝白拖打到一样，低头继续喝他的果汁。「不要就算了，反正你从来都没听过我的话。」
气氛很尴尬，我试图以微笑装傻带过，可是他不抬头，就算我笑到嘴都裂了也没用。
「你干麻啦！呵……呵呵呵……他们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就好了，反正我又没差，而且那些话也没害到谁啊，他们不了解就算了，连你也这样。呿！马的，还说什麽好兄弟，你信不信我……」
倏地，一句话闪过我的脑海，提醒我忽略的细节。
「对耶……」
「对什麽？」
「欸！我下午有事，先走了！练团的事开学再说啊！」
「什麽？喂！你去哪啊？」
我拾起挂在椅背的薄外套，赶紧起身，跑出自助餐厅，向林承泽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