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想想，那晚我真是失去理智了。
在这之後我跟梁立辰谁也没提出要交往的要求，但互动上好似彼此都认同这段关系，我们常一起吃饭、相约出门，甚至走在路上手牵手变得理所当然，丝毫不会顾及旁人的眼光。妒嫉的也好、羡慕的也好，我突然间也能够明白，情侣之间的交往是不必考量第三个人的。
我常想，当初再怎麽轰轰烈烈，大概最後也会走到平平淡淡这一步。对我来说这样的幸福来的更加真实，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有些适应不良。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个声音不断谴责自己，手中的幸福是用他人的幸福换来的，所以始终有点患得患失吧。
「你後悔过吗？伤害小岚。」我搅动手中的咖啡，话语类似呢喃地脱口而出，有点不经思考。
梁立辰反倒不对我莫名的问题感到讶异或纳闷，只是状似悠哉地搓揉我的头发，「嗯，後悔。」
喝咖啡的动作随着他简明且掷地有声的答案而暂下，我感到喉咙一阵乾涩。
明明是自己开口问的，而且他给的答案我也早料到，怎麽就还是这麽小心眼的郁闷起来。真不晓得自己在期待他说出什麽答案。
他端视我的反应半晌，随後将我的咖啡接了过去，彻底忽视我满脸的愕然，接着是如出一辙的反问。
「你呢，後不後悔伤害佑伦？」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俨然也能料到我的答案。
我答不出口。
这才知道问这种问题是多愚蠢的事情，很多事情不是喊声後悔就没事，更何况我跟梁立辰都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我们有雷同的特质，非得互相残害不可。
见我没回应，梁立辰突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傻愣地抬眸对上他一贯的似笑非笑，「什麽都可以後悔，但我不接受你後悔跟我在一起。所以别再让那样的情绪绊着了，顶着这张苦瓜脸对得起你的校园男神吗？」
他俊美的双眼微弯，是种过份好看的笑容，自信十足的说话方式更是犹如初见。可我却赫然发现，原来自己使终没看清过眼前这抹笑，才会当他弯起深眸时，感受不到一丝笑意。
梁立辰终究还是深不见底。
「知道了。」记得最後我是微笑地这麽说的。
我却觉得自己快要笑不出来了。
傍晚时榆雯在寝室一边哼着歌、一边里整理书桌，看起来心情不错，我知道大概是因为待会要夜唱，她兴奋得很。
只是他们一夥人去唱就算了，榆雯硬是要拉我一起，最重要的是再一个多礼拜就要期末考了，这时间点不开始准备考试反倒要夜冲，不把我逼上绝境不甘愿似的。
「榆雯，我……」我可以不去吗？
「不行。」还没问出口就立刻被回绝。
「你根本还不知道我要问什麽吧。」我无奈。
「这样是不行的喔思宁，临阵脱逃太不够义气了。」她将书柜上的资料夹一本一本摆好，侧过头来瞟我一眼的目光几乎是睥睨。
我盯着她手上拿的画册，暗忖那大概就是我被卖了的铁证，「……义气这种事你还真敢提。」忍不住想摊手，真不知道要怎麽说她。
「嗯？」她歪头，一脸不解，「你刚才说什麽？」
望着她无辜的神情，不晓得为什麽我也就不怎麽想追究，「没事──我说我先去洗澡。」
榆雯眨了眨双眼，很明显的困惑。不待她进一步作回应，我迳自拿着衣物走进浴室盥洗，打算夜唱之前先保持精神，否则我应该还不到一半就先睡着了。
坦白说，大学生活如果没有认识榆雯，我大概四年都只会是平淡的读书、偶尔雕刻、弹琴，这种挥洒热血的夜唱活动要是没有她的逼迫，我绝对不会主动参与。
倒也不是特别排斥唱歌，只是我觉得时间点不太对，而且我真的对自己的精神力很没信心。
冲澡後我换套轻便的服装坐在床边，并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起来，上头显示一封未读简讯。本来打算先确认是不是重要的事，不过还来不及点、手机似乎是没电就自动关机了。
「我订十一点的包厢，该出发了喔。」榆雯理了理身後的长发，一边调整衣领朝我走来。
我点点头便拉开抽屉拿出行动电源，并和手机一起收进包包里，「好，走吧。」
榆雯他们订的KTV是有自助区的那种，说是体谅我这种不抢麦克风的人，怕被晾在旁边没吃东西会睡着，结果一到KTV，他们大夥倒是风风火火的涌去自助区，不一会就端着一些零食饮品回来包厢。
见他们唱歌唱得哄然，打闹声此起彼落，我忍不住摇头低笑。纵然已经是大学生了，举动还是像孩子那样可爱。
「很开心吗？」突破吵杂声，我的耳际响起一道轻柔的音韵。
我侧过头，迎上佑伦学长温厚的微笑，霎时顿住，「喔、什麽？」
认真论起来的话，佑伦学长会一起来这件事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此时这种感觉不能说是不自在，顶多就是短时间内作不出适切的反应，所以失措了几许，大概也可以说成是有点小心翼翼。
不过学长见状竟笑弯了眼，尔後敛下几分笑意，但还是笑着的，如果我没有解读错误的话，那抹笑透露着些许无奈。
当我想开口说点什麽，学长意外地朝我伸出手，就这麽盖在我头上、轻搓我的浏海，动作熟稔地一如既往。
「最近过得还好吗？」他的双眼眯起温柔的弧度，轻声问着。
闻言，我的视野瞬时蒙上浓厚的水雾，一眼也不敢眨，就怕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泛了出来。没有人需要这样的，在被自己狠狠伤过以後，还用那温柔且真挚的口吻关心着自己。
「……好。」我说不出更多话，因为说得太多肯定会哽咽，肯定。
学长笑弯了镜片下的眸子，「那就好。」
我缓缓迎上佑伦学长那张赋予宽恕的脸孔，露出感动的浅笑，「谢谢。」
谢谢你，选择不走出我的生命。
也许一直以来，我该对学长说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
此际，沙发对边的学长拿着麦克风，兴奋地呼喊着佑伦学长，「佑伦快过来一起唱！」
佑伦学长看似不太好意思丢下我，一会看着对面、一会又回头看我，面色微难地搔搔後脑勺，於是我便起身朝学长微笑，「我出去自助吧看看食物，学长快去唱吧！」
「好吧。」学长回以一抹笑後才朝对面走去。
我进了洗手间稍微用水醒醒神，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时间到了凌晨三点多我已经开始困倦，我关上水龙头，暗忖着待会出去要挑些口味重一点的食物才行。
自助吧的食物种类比我预想中要来的多，我晃了一圈，手上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些炸物、卤味，最後再盛一杯饮料，几乎算是大丰收的准备离开。
正当我要开门进包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越过我身後，其中一个人不小心跟我擦撞，不晓得为什麽力道特别大，我不慎扭到脚踝，手上的东西随之掉了满地。最糟的是饮料洒出来，一部分泼溅到我身上、另一部分洒到人群里的其中一个女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