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隼横抱着吴纪,穿过传统木造的日本建筑与园子,一路带回了寝居处的铺床上,接着马上拿来了医药箱和冰袋替他处理伤口。
小时候也常替悬铃和其他第一任组员包紮的鸣隼,熟练地处理着吴纪身上由组员殴打和菸头烫出的瘀肿与焦疤。深怕再痛着吴纪,他涂抹药的指尖宛若柔羽,小心仔细地轻抚,花了超过半小时的时间才结束。
再过了一阵,自挨痛的失神中醒来的吴纪,困惑地摸着盖在自己身上写着黄色「鸣」字的黑色羽织和服,眼神环视了下陌生的寝室,终而停在了正在收拾医药箱的鸣隼身上。
「你醒了。」发现正直盯着自己的视线,鸣隼赶紧转回面对吴纪,焦急地问:「现在觉得怎麽样?」
挑染金色的浏海……是那群不良少年口中的少主。
「我…我真的…真的不晓得腾龙组…东西…」一见鸣隼,吴纪顿时紧张得继续说着已经说了不下百次的解释。
「嗯,我相信、我相信你。」鸣隼赶紧安抚吴纪,伸手轻摸上了他瘀红的嘴角,眼神忍不住露出了难过。「对不起,要是早发现是你,我绝对不会让他们这样糟蹋你……吴纪哥,你还记得我吗,三年前,在吴氏夫妇医生丧礼上哭得唏哩哗啦的小屁仔。」
三年前,在双亲的丧礼上,由上了高中的吴纪带着小三的妹妹穿着丧服跪在灵堂磕祭。当时,连当事者的吴纪他们都故作坚强而未哭出半滴,可坐在席上的某男孩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听闻,他的双亲同样是在一年前的某个恐怖事件中共赴了黄泉,也许是触景伤情才克制不住。
吴纪记得,自己曾在丧礼的休息途中见了他,在爷爷和其他大哥哥们的安慰下,已经停止哭嗓的他,记得…记得说过他叫……
「隼…是小隼。」记起来的吴纪,顿时露出了惊讶的样子。
当时的哭屁仔,现在却是不良少年的主子了。
「在跟随爷爷的老医生病世後,吴氏夫妇作为我们鸣组的密医这十四年,尽管年轻,却让爷爷很是信赖。因此,三年前的丧礼,爷爷带了我和一些重要干部出席。当时,我想起自己已死的双亲而哭了起来,差点干扰了丧祭,但是你却跑过来,问了我的名字,接着只是一声不吭地抱住了我。」想起当时的拥抱,鸣隼的眼神尽是柔和。「从小是体弱的药罐子的我,总是一直抱病躺在这室内。不发病时,也只能在组里的园子玩。组内都说我是天生羽翼断损的鸟,只能关在由组保护的笼子内。但是,四年前的生日,我哭着逼双亲瞒着组带我出门玩,逼他们作为我的羽翼,结果却害他们因此断送了性命。他们的死,让爷爷意识了我的痛苦,虽换来了离开笼子的自由,可是内疚的重量却让我根本喘不过气……直至遇见了你。在丧礼上,你抱住我的瞬间,身上的重量不在了,我的心里只记得你刻意掩饰的轻抖身躯、强忍湿润而晶亮的眼瞳,让我…不禁也想变得和你一样坚强,是你让我迈出了鸟笼的阴影。」
─不是作为羽翼,而是目标
「小隼现在,真的和当时不一样了。」尽管不晓得自己的双亲何时当了黑道的密医,也已经不记得当时为何会突然抱住鸣隼,可是见他也因此而走出了内心的痛楚,吴纪自然觉得宽慰。
「是啊…不一样了。」伸出一掌压撑在吴纪脸侧的地上,鸣隼弯身笼罩在空,垂下的细长羽睫露出了暧昧的眼神。「现在的我,已经是神认可的吴纪哥的男人了。」
在吴纪正错愕时,鸣隼马上侧仰,展示着他颈部的兔子星纹阵。
「三年前,在遇见吴纪哥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了,未来一定要娶你当老婆。」与在面对组员时故作成熟的模样不同,此时的鸣隼直率地露出了小孩子天真的喜乐模样,圆滚的橙黄色眼瞳纯粹且认真。
「等…等一下,小隼,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第三个出现的亚娃可是眼前年仅十四左右的国中生,对吴纪而言,这已经与是否同性无关,而是根本是在犯,连「可能」是恋童属性的他,都二话不说地马上直接拒绝道。「不、不行。小隼只是国中生吧,而、而且这种事…这、这个,年纪太小是不可以结婚的。」
「吴纪哥不需要担心,这副身体已经长大得绝对能够满足你的。」挺着娇小但却绝不瘦弱的身躯,鸣隼扬起稚气得意的嘴角,自信地说着。「而且,只需要再四年而已,我会等你的。」
鸣隼说了会再等四年,怎麽觉得这角色根本颠倒了啊……
「小隼,你听我说…」
正当吴纪要继续开口解释时,外面的木制走廊却又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踩踏声,迅速逼向鸣隼的寝室门口,下一秒,南桧制的纸门「唰」地向两侧打开,少年来者喘吁吁地直冲入室内,一见鸣隼,马上报告:「少、少主,糟了,在正门的前庭那,悬…悬铃前辈他…出事了。」
「悬铃?他怎麽了!」一听见悬铃出事,鸣隼马上起身追问。
「血…血…都是血。」回想起自己目睹的画面,少年还余悸犹存,慌张支吾地说:「他…他一路拖着血淋淋的悬铃前辈闯进组来了,连…连负责正门守卫的其他前辈也全都…全都…都是血。」
「他?你说的是谁,是谁干的!」吼出的言词气愤而颤斗,收起稚气,此时鸣隼的眼神尽是冷酷和杀意。
「是…是一个穿着东高中制服的人。」
当下,鸣隼的眼神里闪过了疑惑,瞄了一眼还躺在床铺上的吴纪,他向少年小声嘱咐了「不准让他离开」後,便离开了寝室。
✝✝✝
在鸣组前庭,从正门直通正殿的是一条石铺路,石路两侧则是园子造景,园内全种植着供鸣见爷爷品茶观赏的雪樱。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春时,雪白的素雅遍布,尽管是晚幕也难掩此绝景。
然而,本该是宛若春雪的落樱覆盖而一整条净白的道路,此时却侵染上了鲜艳恫魄的血红,并堆叠着一个个穿着羽织组服的黑色身影。而破坏这平和景色者,正是此时还伫立在石路中央的旭,他一手拿着写了「暮色」二字的橙色盒子,一手直接掐上了握着钢棍挥袭而来的组员。
「可恶,不要小看鸣组!」强忍窒息掐制的痛苦,组员再次握紧钢棍,死命地朝旭的头部猛挥下,全赌在了这一击。
本是要伸起另一手接下棍棒,却为了上帝的草莓泡芙而犹豫,旭最终还是选择紧握着甜点盒子,硬挨下了这一击。但下一秒,已握不住的钢棍掉落,旭一把将磨尽精神与体能的组员掐至半空,掌正破坏血肉逐渐握合,鲜红的血不停从指尖密入的洞口内沁出而下。
眼看就要硬生将身首断离时,鸣隼赶到了现场,自己同伴的损伤全都映入了视线,实在忍无可忍,他索性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特制银匕,直接扑杀而上。
「不要过来!」其中已负伤倒躺在地的组员马上吼道,并要其他围在正殿前踌躇无措的第二任组员们赶紧阻止。
「少、少主!」
「不行啊,少主!」
「他…他真的强得太变态,连悬铃前辈都…」
─对了,悬铃
在组员一同围上并筑起的阻挡墙下,鸣隼已前进不能,不甘心地咒骂了声,视线却积极地搜寻起了悬铃,结果是在正门口处发现了横躺在地的他。半裸的上身,本该是布满黑色图样的刺青,然而此时却只见整面血红。
一瞬间,鸣隼露出了小孩未经掩饰的真实恐惧和迷惘,他不晓得接着要怎麽抵御,他根本保护不了组。
不过,倒是鸣隼的出现,让旭克制住了夺命,将仅存半口气的组员随意甩落至白樱铺道上,指尖抚向遭挥击的左上额处,沁出的鲜血沿侧脸滴下,落在了左手紧握的橙色盒子上。
盯着盒上的污红,旭眯起双睫,在暗幕的映衬下,血瞳异常显着地露出了相当恐怖的眼神。
「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紧张得咽了口口水,鸣隼再次握起了银匕。
娇小且曾是药罐子的他,在体格上怎麽锻链也比不过其他组员。因此,鸣见爷爷让他练的是灵敏与核心刺杀的突袭技能。若是能够逮住盲点与空档,鸣隼也不是不可能将其除掉,可眼下杀意正起的旭,根本无半点可突袭的缝隙。但若再这样继续待毙……
「站住。」
当旭正要向前迈出时,正门却突然冲入了十来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子,瞬间将他包围并持枪抵上了他的脑门。
「哈哈哈哈,小孩子的玩耍到此为止。要是再纵容区区一个高中生继续这样闹下,我鸣组的面子何在。」伴随中厚的哑嗓,穿着传统的羽织袴,顶着一头宛若雪樱的银白,但却维持着中年健康结实体格的鸣见爷爷,领着其余的组员徐徐踏入前庭。「让开吧。」
「是。」
一声命下,紧密包围着旭的持枪者,马上全部收起武器退至一旁。
「这是你的干的吧。」鸣见爷爷瞄了眼身後已经由其他组员扛进来的悬铃,尽管鲜血斑斑,但还一息尚存。「哈哈哈哈,你和当年进组的悬铃一样,年轻气盛,不畏刀棍,而且同样嗜血。但论你的攻击性,可远远高过悬铃,要是经过我们组内的栽培,绝对是…」
「鸣爷爷,芬是我的,我可不许你打他的主意。」从鸣见爷爷身後突然冒出的妹妹,嘟着嘴说。
尽管觉得可惜,但谁也拒绝不了神的要求,鸣见爷爷只宠溺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是、是,我的小公主。」
本来杀戮欲起的紧张气氛,现在已全然平息,鸣隼赶紧命其部下将倒躺在地的组员带入包紮,自己则二话不说地跑向鸣见爷爷。
「爷爷!」
「隼,你回来了啊。」比起鸣隼一副茫然的模样,鸣见爷爷却异常泰然。
「为、为什麽爷爷会和上…上……在一起。」鸣隼来回望着鸣见爷爷和妹妹,已经惊讶得说不出什麽。
「我们坐下来喝个茶、赏个晚樱再慢慢说吧,我可是特地带来了草莓泡芙要和鸣隼哥哥一起吃呢。」牵起了鸣见爷爷和鸣隼,妹妹二话不说地直接带他们走往正殿走,口中还不停兴奋地嚷着「甜点时间、甜点时间」。
不过,在经过旭身边时,她也不忘嘱咐:「芬,辛苦了,把盒子拿给他们,你替我叫上哥哥一起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