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派发期末考成绩表的那天,我和紫君一同走向巴士站。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成绩表,口中喃喃地说着:「看来要开始认真温纯数了……」
我偷看了一眼,眼球差点跳出来。
「化学A纯数E!?你在纯数课自修化学啊??」
「喂!你是在落井下石吗?」
「哦……不要紧啦,你不是说过1A1E会比2C更有优势吗?」
「但听闲到高考的时候,会被打个八折,那麽我纯数就可能变F了。」
「不,应该是七折,所以应该是U。」我纠正。
「你、你肯定活腻了!」她突然伸手捏住我手臂後的一块肉,然後超大力扭了一下。
「哇哇哇!痛呀!」呃呃??我说错甚麽啦??
踏入暑假後,我和紫君几乎没有见过面。
不过没有见面不等於我们没有联络,紫君在暑假期间不时打电话问我一些纯数问题,而在解答的过程中,我们聊题外话的时间占了大部份,而且话题总是摸不着边际。
我们试过从虚数一步一步地聊到电视剧,又从电视剧一步一步地聊到玛雅的二零一二年末日预言。
如果你知道这三个话题之间的关系有多薄弱,就会明白我们掰得有多远有多久。
聊电话的过程是开心的,一半是因为对话的内容,一半是因为听到紫君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没法看到她的样子,所以每次聊电话时我都会非常专心地听着她的声音。
她的声线很柔和,很轻,没有半点造作的感觉。
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彷佛看到她两片薄唇的每一下张合。
加上那阵微弱的呼吸声,令我感觉到她就像我耳边丝丝细语。
她的声音,就像是世上最悦耳的歌声一样,令人享受着一遍美好,而我就一直沉醉於这遍美好之中,度过着这个在中学生涯里的最後一个暑假。
後来在七月下旬,天翔忽然跟我说,他要开始温习了。
不过过了两分钟後,他又跟我说,温书前想先去唱K。
「你这个魔鬼,竟然叫人跟你学懒,我正温得如火如荼。」
「温习也要放松一下嘛,刚才阿礼也答应了,你也一起去吧。」
「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
「搞甚麽啊?」
「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
「哎,要不这样好了……」
「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
「……你叫紫君也一起来吧。」
「魔、」我定格了。
回想起来,由於高中没有音乐课,所以我真的未听过紫君唱歌。
根据她说话的声线来猜测,她的歌喉肯定不错吧?
现在光是想,已经令我有一点点的期待,而正好紫君也说她很久没有去唱K,所以很爽快便答应了。
说起唱歌,我、天翔和阿礼三人的唱K习惯都各具「特色」。
首先是天翔,他每次唱歌都会极之投入,而且七情上面,把歌曲原来的情绪更夸张地演绎出来,例如他会用哭腔唱何韵诗的《化蝶》,还要一边唱一边紧眯着眼、紧皱着眉头,一副坐在马桶上拉不出屎的样子。
而且由於他太着重於感情投入,所以他经常唱错歌词,其中把TANK的一句「给我你的爱」唱成了「给我你的奶」可算是最经典之作。
然後的是阿礼,他是陈奕迅的忠实粉丝,每首陈奕迅的歌他都听过百多遍,歌词倒背如流,甚至连陈奕迅在MV中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每次唱K都只会点陈奕迅的歌,唱的时候还会模仿他在MV里的动作及走位,所以你可以想像到,当看着他躺在K房的长椅上一边唱着《一丝不挂》一边把身体扭来扭来的时候,我们真的笑惨了。
基於以上两个人唱歌的习惯,我归纳出一个重点──
绝对不能点陈奕迅的《浮夸》!!
否则他们两个肯定会发疯!!
呃?你问我唱歌有甚麽特别的习惯吗?
嗯……这个……其实呢……
「喂,阿轩、紫君,怎麽你们两个都不点歌?」天翔望着我们问。
在观塘APM唱K的那天,天翔和阿礼一坐下就疯狂点歌,而我和紫君则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我想她大槪是不好意思抢走控制器吧?
「都被你和阿礼点满了。」我装着不满地说。
「没有啊,我们只点了两页半。」他用控制器翻看着「已选歌曲」。
「啊……那麽你先点吧。」我对紫君说。
「啊……不用了,你先吧。」
「你之前在电话里好像很想唱K,那你先好了。」
「我……其实只是一般有兴趣,你们三人先唱吧。」
「其实我也……」
「靠,你们两个不唱歌来这里干嘛!?」天翔忍不住开口,「阿轩!我来帮你点,况且你每次都必定会点《光辉岁月》。」他一边说一边按着控制器。
呜哇!!!天翔把我的秘密爆出来了……
可能是受了我爸妈的影响,我从小就很喜欢听怀旧的励志歌,例如《强人是你》、《壮志骄阳》、《光辉岁月》等等,尤其当我情绪低落的时候,每次听完数遍之後就会重拾自信,所以它们是我成长中不可缺少的原动力。
听多了,久而久之,每次唱K都会唱上几首,不过天翔和阿礼总是会嘲笑我老套,又说我的心理年龄是七十岁老人,比他们爸妈还要老。
平日唱K都只有我们三人,所以无论天翔唱得有多浮夸,阿礼的动作有多滑稽,我唱的歌有多老套都无所谓,反正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但这次就不同了,刚才我迟迟未点歌就是因为不想让紫君知道我这个秘密,而且正在努力想着自己除了那些歌外,还认识甚麽较新的歌。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天翔就把我这个秘密说破了。
「哈哈哈哈哈!阿轩还停留在上一个世代!」阿礼大笑。
「哈哈,连我爸爸最近都听农夫的歌了……」天翔也一同笑了起来。
「靠!你们也不比我好,一个唱歌唱到像拉屎一样,一个像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一样边唱边乱跳!」我反驳。
接着我们三人笑骂了对方一会,直到一首被人遗忘的歌播完。
「看!就是因为你们两个,浪费了一首歌的时间了!」天翔抱怨着说。
画面跳到了下一首歌,前奏缓缓响起。
唔……?这段前奏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是甚麽歌……
「哦?哈,这首歌我刚刚才点,现在就马上被随机选中了。」紫君忽然开口,原来她刚才趁我们在对骂的时候点了歌。
「阿轩,这是合唱歌,我们一起唱吧。」紫君递了一枝咪给我。
「我?哦、好的。」我接过咪後,她竟然把我一同拉到电视屏前的位置站着。
这时我看到了显示在画面角落的歌名。
一看之下,心突然紧抽了一下,复杂的思绪一下子涌进脑海。
我缓缓望向紫君,她也瞧了我一眼,牵了牵嘴角。
「我很喜欢这首歌,因为觉得它……很有意义。」她轻轻地说着,轻得几乎被背景音乐掩盖。
我呆站在电视屏前,但灵魂却离开了K房。
耳边只听着李克勤把《刻不容缓》的歌词一字一字地唱出,像在告诫着我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