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痛，肚子好痛。
徐娇娇从床上滚到地上，从地上爬到门口。
快痛死了。
但这时间家里没有人，爸爸已经去上班，小妈也出国去玩。
她再怎麽哀嚎呻吟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纪雅人……你这个王八蛋……」右手贴着肚皮，脸面向地板，徐娇娇趴在地上全身抽搐，却忍不住咒骂起毫无关系的纪雅人。
这个时间，她能打给谁求救？
纪东人、本堂静在上课。
纪敏也在学校。
纪雅人在上班，而且她也不想拜托他。
可恶，没有人可以打……
她活到现在，原来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吗？
痛苦的爬回床上，拿出手机，徐娇娇脸色苍白看着联络人。
这个不行，那个不熟，这人在外县市……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徐娇娇按下通话，眼前突然间天旋地转，她两眼一闭，咬着牙，承受忽然袭来的巨大疼痛。
「喂？喂喂？娇娇？」阿宝莫名其妙的瞪着手机看，以为徐娇娇在恶作剧。
他不以为意的准备挂上电话，後头的人却抽走他手里手机。
阿宝讶然回身，看见纪雅人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又挂上後还给他。
「雅人，怎麽了？」
「下午没预约，我出去一趟。」
大家看着他穿上外套，迅速拿起钥匙，跳上门外的机车。
然後，店内的人迅速转向右方，看着错愕铁青的阿宝，同时噗哧一笑。
「纪！雅！人！那是我的机车！」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来这里。
十八岁那年，他曾经站在这不得而入。
被一个男人用严厉的眼神打量，用尖锐的语气轻视，用坚决的态度告诉他，离他的女儿远一点。
他做了吗？
纪雅人按下门铃。
连在自己家都不曾做过的举动，按门铃。
他只按了一下，然後便静站着不动。
听着门铃声在宽大的别墅内响彻，从一楼的大门口，能看见旁边两层楼高的落地窗内没有人影，不过只是暂时，在门铃声停止後没多久，他听见细碎的步伐慢慢靠近，有些凌乱和轻盈。
纪雅人收回目光，对上开启门後的一双惊愕瞳孔。
「你……」
「进去再说。」把她的脸按进房子里，纪雅人顺手带上门。
徐娇娇半蹲着，一手按着肚子，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觉。
「我怎麽会看见纪雅人那个王八蛋？」她愣愣看着走进厨房倒水的人影，揉揉眼睛，再睁开，果然人消失不见了。
「真的是幻觉……」
「我随便拿了杯子。」纪雅人端着玻璃杯来到她面前。
徐娇娇看着他失神。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徐娇娇低呼。
纪雅人从口袋掏出一盒东西，先把杯子塞进她手里，再打开盒子，把一片胶囊包装拿出，挤出红白色的胶囊递到徐娇娇手里。
「经痛药？」徐娇娇注视坐到白色沙发上，被窗外阳光包围，仰头闭目的男人。
他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她，也不解释这盒经痛药是怎麽回事。
徐娇娇不好奇他怎麽知道的，她打给阿宝，可是……她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说话。
「纪雅人，你怎麽知道的？」结果她还是问了。
「阿宝说的。」
「我可没说自己经痛。」
纪雅人睁开眼，侧头望着，整个人陷入阳光之中。
「这不重要，把药吞了。」
徐娇娇早就照做，都快痛死，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她放下杯水，坐到他对面，狐疑地打量。
「你的女朋友呢？」药没那麽快见效，徐娇娇皱着眉，右手仍搁在肚子上，但对於那名女高中生和纪雅人的进展，有着满腹的好奇心。
纪雅人将手肘靠在沙发背上，脸抵住手背，反望着她。
看得徐娇娇一脸莫名其妙。
「你干麻这样看我？」
「你为什麽好奇她？」
「真的是女朋友？」徐娇娇以为自己猜对了。
「很重要吗？」
她又不是纪雅人的谁，答『很重要』就奇怪了，感觉就像她喜欢他似的！
可是，难道她不是吗？
光是猜测两个人在一起，就胸闷到不行的心情，不是因为喜欢纪雅人吗？
是的。
她喜欢他。
所以现在的心情既烦躁又疑心。
光看他用无所谓的语气态度表情看着她，挑衅似的一句：重要吗？
就让为此混乱的她想揍人。
凭什麽，焦躁的就只有她；凭什麽，只有她该受这种罪。
「当然不重要！」徐娇娇咬着牙，学他用蛮不在乎的语气回道。不知是不是怒火攻心，攻到子宫，她觉得肚子更疼了。
她眉心皱摺更多，徐徐深呼吸，想缓解肚子闷痛。
「所以，你们开始交往了？」决定好不在乎，心里的想法却无法阻止嘴巴的诚实。
「她喜欢我。」纪雅人答非所问。
胸口刺痛了一下。
谁不是这样呢！
喜欢一个人当然是真心的，还能装吗？
徐娇娇别开头，呼吸变得沉重。
肚子更痛了。
「你房间在哪？」纪雅人突然起身，拉着她站起来。
徐娇娇吓了一跳，不懂他的举动，告知位置後，他拉着她上楼。
找到房间後，纪雅人将她推上床，这暧昧的举动，让徐娇娇瞬间遐想了，但是，纪雅人拉高被子，将她紧紧裹在被中，像根竹子一样平躺在床上。
然後他一屁股坐在史奴比大玩偶头上。
「这……」
徐娇娇嘴角抽动。
纪雅人拿出手机。
「喂，帮我下午的班取消，我今天不回去了。」
徐娇娇僵愣在床上。
她侧头看着纪雅人，『为什麽』三个字含在口中，怎麽也说不出口。
她怕又是自己想太多。
她怕又变成自己在幻想。
她怕又是自己想得太美好。
因为她一直这样，想的太好，然後坠的更深。
「纪雅人……」
「嗯？」他从口袋拿了一条巧克力棒出来。
「不准坐在史奴比头上。」
徐娇娇可以感觉到，她和纪雅人之间的相处，就和十几年来同样，没有分毫不同。
让她思考不出，他是不是真有个女朋友。
问过纪东人，纪敏，本堂静，发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说得准，因为纪雅人不爱讨论自己的事，谁也弄不清他在想什麽，更不会搞懂他和谁在一起。
一切，都只能凭感觉去猜。
『感觉』，是很奥妙的东西。
「纪雅人，把巧克力放下！」
徐娇娇边端上纪敏做的饭菜，边斥责赖在电视机旁，懒散咀嚼巧克力棒的男人。
他的模样简直像失业闲赋在家，只会吃喝拉撒睡的米虫。
纪敏说，她已经放弃纠正大哥。
纪东人说，别去管他。
平常，徐娇娇看不过去，总是忍不住唠叨两句。但，自从那天後，她突然在意起自己的行为。
她怕纪雅人也讨厌她的个性。
她的话在他耳里听起来，说不定很刺耳。
纪敏摆放着碗筷，看见纪雅人还是慵懒的躺在塌塌米上，一副谁也动不了他的帝王模样，正等待徐娇娇更愤怒的咆哮声落下。
但，等了等了，没声响。
纪敏觉得纳闷，抬头看着她。
纪东人来了，觉得奇特，看向她。
纪雅人感受到屋内的沉默，跟着一并回头。
猛然之间成为美形家人的瞩目焦点，徐娇娇还搞不清楚状况，难为情的要他们别看着自己。
「干麻啦！」
「你转性了？」纪东人惊讶的开口。
但他喜欢徐娇娇的转变，至少让他耳根子清静许多。
「我只是觉得到了这岁数，一直大呼小叫的不好看，枉费我生了一张花容月貌。」徐娇娇用夸张的言词掩饰内心的尴尬，没想到自己仅一次不骂纪雅人，就被他们敏感发现她的转变。
领悟的太晚了吧。
纪敏和纪东人同时心想。
纪雅人扔下巧克力包装纸，移动屁股，来到矮桌前，纪敏立刻递上碗筷。
「大哥，你昨天上哪去了？阿宝哥说你忽然请假，让他们找不到人手，很困扰，叫你下次别干这种事了。」纪敏好奇问道。
纪雅人咬了一口香肠。
嚼嚼嚼。
三双目光落在他脸上。
嚼嚼嚼嚼。
纪敏翻了白眼。
嚼嚼嚼嚼嚼嚼。
「哥，你已经咬了一分钟。」只是一块香肠。
吞咽。
再咬一口。
嚼嚼嚼嚼嚼。
两兄妹同时大翻白眼，徐娇娇却异常安静的吃着饭。
纪敏注意到两人微妙的气氛，玩笑的猜测：「不会你们两个昨天在一起吧？」
徐娇娇手一僵，背脊拉直发冷。
纪东人看见她的行为，黑眉一挑，认定妹妹是猜对了。
「没有。」纪雅人终於开口。
他的第一句，就是否认。
「我为什麽会跟她在一起，我们两个没办法处在同一个空间。」他吃着食物，简单摧毁纪敏的幻想，还附赠一句根本多余的结论。
纪敏和纪东人僵硬地转向徐娇娇。
她若无其事的耸肩，一脸不想跟纪雅人争论的表情。
「我才是，ＯＫ！」徐娇娇像往常一样，傲气十足的冷哼，但谁都听得出来，她语气带着淡到察觉不到的无力。
徐娇娇突然拉着衣口，自然的转开话题：「还有没有别台电风扇啊，好热喔，今年夏天的气温真不是盖的，我买台冷气来给你们好了。不过你哥绝对不会接受，还要笑我财大气粗吧！反正他也会赚钱了，就给他买吧，呵！」
徐娇娇可能没发现，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她一个人，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又自顾自地开启其他话题。
纪敏和纪东人觉得她的行为很古怪，但最古怪的，应该是纪雅人了。
平常餐前得吃上五包巧克力的纪雅人，今天只吃了一包。
而且，他根本就没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