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回家时，不放心地盯了一眼，「早点休息。」直到她昏困地点了点头，才安心离去。
AM4：00，原本提醒她该起床看稿的闹钟响声，被一掌终结。
AM8：00，手机响起，她含糊不清的困音懒懒地说了个喂，转身往被窝埋得更深。
「还没起床？」
一愣，翻身看着外头洒进来的天光，惨叫了一声。「维言不说了，我得赶快出门！」
匆忙赶到公司，办公室的位子都空荡荡的，坐在电脑前的工读生转头看她：「苏晨姐，老总早上召大家开会。」
死了！硬着头皮进会议室，老总知道她来了，盯着桌上的出版进度一言不发。
直到就坐，「苏晨，你那本翻译书发了没？」
「……没。」
「为什麽？」老总眯起眼，口气不善。苏晨一步就来到了刀尖。
「还没看完……」
「没看完？」她很不耐烦，「翻译书是最简单的工作，这种稿子我一天就可以编完，你们到底在搞什麽？今年我加了人手，为什麽每个月的书量还比去年少？你们应该要好好检讨！」老总把年初的业绩目标丢到会议桌上，彷佛一块崩石压来。「不准再拖，明天编完，约美编来试稿！」
苏晨一愣，那种无能为力的疲倦感再次临到。
新增了人手没错，但新人要花时间指导、解惑，执行的工作也必须别人帮忙DoubleCheck，这些都要时间。
但在这风口浪尖上，老总不会希望听到你拿任何事「当藉口」，她在意责任制的你如何调整脚步，解决问题，如期产出效能。
※
「阿晨……怎会迟到！」
「昨晚太累，不小心按掉了闹钟。」想着老总的期限，她心绪不宁地说着。
「稿子剩得多吗？」
「嗯，三分之一。」但痛苦的不是数量，而是译者不知所云的地方，她得频频翻查原文书，揣摩意思修改。偏偏她的英文程度很不好，光是推敲一个字词而必须理解前後文，就花掉好多时间，更别提编篡整本书的架构。
「我替你看一些吧！」小秋抽了一些她的稿。
「太麻烦了，你工作那麽多……」苏晨不禁诧异。但小秋是国贸出身的，英文能力一向很好。
「别这样，上回大家抽书，气得老总跟发行部经理跳脚，害你得赶维言那本书。这回小小帮个忙，没什麽的。」
这阵子实在太累，有些力不从心，泪腺特别敏感。被小秋一感动，差点泪意就要浮出了。
「你啊……也是个死心眼的人，无论老总要求什麽，都会拚命去完成，难怪她老是对你这种态度……」
苏晨一顿，说不上话。可能是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个聪明出色的人，太害怕成为累赘。所以老总开任何条件，她不眠不休都会想办法努力达成，为了证明自己能够胜任。
「好奇怪……」这飘忽的思绪，被小秋的疑问声打断。
「怎麽了？」
看着小秋一页一页翻着稿，越翻脸上神情越怪。
「这份稿子大半改过了……」
「怎麽可能！」她凑过去，也愣了好几秒……
纸上的笔迹，她认得。
小秋在她失神的时候，翻起原文书，「阿晨啊……你找谁审校译文了？老总不是说不要花这笔钱吗……」小秋对照了几处，忍不住自语：「但他改得真好……」她外文底子虽好，但对於中译後的「再诠释」这件事，未必如此精通。
「阿晨？」察觉她没答话，小秋疑惑地抬头。
「喔……我没找审校的人……是、是请一个朋友帮忙的。」不知为何，她含糊地没说出维言的名字。
把稿子拿回座位後，脑袋还是无法专心，那挺拔的字迹一直跳进眼底。
她倒进椅背里……
沈维言！你到底还要让我多惊讶？才一个多小时，连错字也校正了。
※
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打来，维言接到电话的语气并无意外。
「早上来得及吗？」
「没……」
听她语气，不是很有精神。
「晚上一起吃饭？译稿的问题可以顺便说。」
电话那头陷入深思，默了好久，才听到她说了一个「好」字。
真不容易，她总算愿意接受帮忙。
所以，当她出现在门口时，维言其实有些高兴。
「苏苏──」蒋亲昵地叫她，替她拿了手中提着的大袋子。「又不是离家出走，干嘛老背那麽重的东西……还有瞧瞧你那眼睛，我都看不下去了……来来来，这眼膜我敷得好好用……喏，你的咖啡牛奶……」
她还没坐热，蒋就像女儿回家一样忙进忙出，她的疲倦紧张渐渐像落在棉花堆里，失了作用力。
他和维言就好像两个老在她面前碎碎念的爸爸，一个提醒她吃饭，一个提醒她爱美；年纪大她没多少，就这样老气横秋的！
面膜一定要贴吗？苏晨瞪着那两块皮。
「苏苏啊，不能这样的，女人最不经老了……那是你还年轻……」他鸡婆的念个不停，一点也无视意愿地帮她贴好了眼膜，又补了几片生黄瓜。
嗳唷，很丑耶！
维言已经是个相当绅士的人了，坐在对面还是忍不住笑。
她斜瞪了一眼。
这下子她对人的礼貌、保持距离，遇上了个一厢情愿的人，就都没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