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药!
没想到为了杀除所谓的贼匪,皇城官兵竟用了火药!不管混战之中尚有己方夥伴,指挥作战的长官竟愿意在消灭贼人的同时也杀伤自己的战友?!回忆起在那阵烟硝红火之中霎时拔尖,四野此起彼落的哀嚎声,叶草倏感背脊一阵恶寒。她侧首望向仍在打量壁上长痕的高个儿,心中意念交杂,真不知自己该可怜被官兵围杀的寨中夥伴,还是悲悯被夥伴们抛弃的高个儿与那些兵众?
或许这问题并没有绝对的答案。唯一可确信的,是他与高个儿正是因为这场夜斗、那阵爆炸才结了缘。
「如何?你还有印象吗?」
隐约间,高个儿似乎记起了些什麽。但脑中的印象实在太过模糊而紊乱,他需要更强大的事证藉以比对;不论是言词,或是实物。
「……是,我就是在这里救了你……」抿了抿唇,叶草略垂着首挑眼看他。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先在崖上被你所救,之後,才又在这坡上救了你报恩。
高个儿低脸看了看她,又再转望回壁上那条已因日头将尽,就快要看不清楚的长痕,喃喃自语。
「如果那真是我留下的痕迹……那这里应该要有那样东西才对,但,这里却什麽都没有……难不成是被人拾走了?」
他的话声被入夜後陡强的山风吹得支离破碎,叶草抚压着被风吹乱的鬓边发,嚷开声追问道:「你说什麽?」
高个儿不语。
「你还要待在这儿吗?入夜了,我们该离开了。华木山上虽无虎狼,但凶猛的野犬夜里却是不少的,你……」
他话声未完,忽然,原本凝视山壁的高个儿蓦然转首,目露精光。
「有动静,小心!」
在高个儿沉声低喝之际,他已然猿臂长伸,一把将叶草拉进怀中,往一旁的树丛倒去。同瞬,数声细碎的迫击之音恰恰打在她与高个儿藏身的树前地上。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夜幕已然正式拉下,天边星月全都匿藏在浓密的乌云之後,长林万野,一时暗然惨澹。刹那间发生何事叶草全然弄不清状况,只觉得魍魉坡边原本属於山野宁静的氛围一瞬逝逸,转而凝重。
「你在这儿待着别动。」
不同於以往的说话声调,高个儿语沉声重,简单一句交待,在叶草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自树後纵身飞出。
「来者何人?为何夜闯我华木山?」
未察之隙,魍魉坡另一端竟来了个人?叶草匿在树後仔细听闻,竟觉得这听似中年妇人的话声好是熟悉。
「谁?等我弄明白了再来告知你吧。」这时,已纵身而出的高个儿接话回道。
「鬼扯什麽?先拿下你再说!」那妇人一声长喝,拔足前冲,手中薄刀毫不迟疑地扫向高个儿下盘。
本以为面前手无长物之人就要被自己一刀砍下,哪料到只闻他喉间轻逸一声,双臂甫左右齐张,身子已然俐落拔高,向她俯冲而来。那妇人见状,立马想要回刀档格,却不意面前的身形竟倏然失去了踪影,彷若他从不存在般。
「这……人呢……」
还没能弄清眼前人究竟到哪里去了,中年妇人忽觉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自她肩後袭来,她前一瞬迷惑、後一瞬清楚,持刀的右手霎时反握刀柄,肘一沉,就将薄刀贴着右胁腰腹往身後送去。
「好快!」迅捷的反应令鬼魅般闪匿到妇人身後的高个儿由衷发出赞叹。但,论起应招的机敏,没来由,高个儿认为她还远不及自己厉害。
「但,还是逊我一些。」才说着话,他凝掌的右手轻轻敲落妇人手中薄刀,薄刀方自她手中脱出,高个儿的左手便已将刀柄掌握。瞬息间,他肩臂一抬,原本是要用来攻击他的利器此刻反而变成挟持住妇人的兵刃,刀锋不偏不倚贴合在她左边颈项,锐利且无情。
「你是谁?为何要出手攻击我?」这句话高个儿全没细想就说出口,像是他早说过几千几百遍那样熟稔;一如他的手一握上了刀,竟觉得自己的手天生就是用来掌握兵刃那般自若。一股奇妙的熟悉感在高个儿心中油然而升。
性命捏在他人手上,那妇人闷不作声,像是犹豫着自己该做何反应。
就在这当口,躲在树丛後的叶草突然跳了出来,急忙忙地朝高个儿挥手,道:
「别动手!别动手!她……」她向那妇人缓缓走进几步,在灰暗中努力细睇着她的面孔,猜疑问道:
「是……黄婶婶吗?」
妇人举目向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