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叶昕重重呼了一口气,说:「舒服多了,真是辛苦我的鼻子。」
「你就是圣诞节吉祥物啊。」我拍拍她的肩,「下礼拜辛苦你了。」
「吼,你跟陈皓光两个每年玩这个梗都不会腻欸。」她忿忿说道,却无法反驳的拿起卫生纸擤鼻涕。
「DVD给你。」她递了个光碟盒给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下它,「……我们看福尔摩斯好不好?」
「今天看完这个明天我陪你看一整天的福尔摩斯。」
「那不然看CSI犯罪现场?」
「先看这个。」
「那……」
「你想看什麽我都陪你看,但这个先。」叶昕比以往还要坚持,我叹口气将光碟放进播放机,心里想着等等不知道又要被叶昕叫醒几次了。
我跟叶昕一起坐在沙发上,前方桌子已经摆满了零食、两碗泡面、叶昕的热奶茶、我的咖啡,还有一桶大爆米花放在我们中间。
看电影吃东西对叶昕来说是绝对不能违反的原则,而且宁愿租来的片子很难看,配的东西也不能难吃。零食几乎都是她自己准备的,她也都吃得很乾净不会在我们家留下须要我们善後的垃圾。
伴随着庄严缓慢的音效,电视萤幕慢慢显示出影片所属的电影公司,再跑出一些动画,才终於停在给我们选择的页面。
电影正式开始播放,我没有如我原先预想的哈欠连连,反到看的很认真。并不是它有什麽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只是这个故事,跟我的太过相像。
男孩同样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离开,去到哪里没有人晓得,就像严予一样的人间蒸发,留下不知所措的女孩,和他的朋友。
我的故事是由我的角度出发,我只看的见发生在我周围世界的一切,但电影可以从很多角度切入,於是我看到男主角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过的生活并不比那些朋友们好。
这些年来我不曾怨怼过严予的离开,但我也曾经不谅解,可是不谅解的同时我并没有想到或许他在那个没有我们的世界,也会这麽孤单。
电影中的男主角一直没有办法回来,等到十年过去了,女孩已经另外成家,曾是男孩的家的那个地方也早就换过几个新的屋主。二十年过去,接着第三十年,女孩的子女们都长大了,女孩也已经鬓发斑白,只是他们曾经约定白头偕老,与女孩白头相守的却不是他。
虽然身在两地,但彼此从没遗忘过对方。他们在现实中没有结果,就努力让回忆在脑海中鲜活。
「我的遗憾,就是你眼里的风景。」这是女孩临终前的最後一句话,我不太懂,但莫名的很喜欢。
他们本该身在同个世界,本该一起看过人生光景,却在即将天人永隔之际都还受着命运捉弄。
最後一幕是一处石头的墓碑前,同样已经苍老的男主角,轻轻将一束白色鲜花放上。
「我的遗憾,只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再也见不着你。」
电影片尾曲从音响中流泄出来,一排一排的幕後工作人员名单从眼前略过,我失神的望着萤幕,忘了该有什麽反应。
叶昕把客厅的灯打开,抱着爆米花桶坐回沙发,问我:「看完这个,你有什麽感觉?」
我望向她,感觉颊面上一片湿,才发现过成中自己不知不觉流了多少眼泪。
「如果我们的结局也是如此,我舍不得。」我缓缓的说。我舍不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舍不得他回来时我们已隔着生死高墙。
「这只是电影,你不用这麽认真。」叶昕递给我一整包卫生纸,这麽说。
「我本来只是想告诉你,电影里的女主角可以好好的过完之後大半辈子,去爱上别的男人,有一个自己的家庭,你也可以。不是这样就不爱,感情的事有时不能这麽绝对。」她叹了口气,「但我想,你的感受大概跟我原本想给你的很不一样吧。」
「我不会打破自己的决定,明後两天过完,我就会跟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过自己的生活。」我认真的说。
叶昕直望着我,问:「小凛,你後悔吗?後悔当初喜欢上他?」
我摇摇头,泪水顺势滑落我却勾起轻浅的笑容,「喜欢上他是十六岁的我的决定,我不後悔,也不愿意讨厌。就算时间重来,我知道十六岁的自己还是会喜欢上那个在雨天陪她找猫,因而闯近她生命里的男孩。」他说过他从来都不後悔遇见我,我更不後悔爱上他。
「再两天就过完了这礼拜,你有心里准备吗?」她向後仰倒在一个抱枕上。
「嗯,我的心理准备一直都很强大啊。」
「高亦言知道你这个决定吗?」
「不知道,我没有跟他说。」我伸手拿走那桶爆米花,「说不说都没有关系,这一个礼拜过完自然会有答案,他不必跟着我熬这个礼拜的。」
高亦言说过如果到时候严予真的回来了,我们也还相爱,他就会放手。但这星期过後,该放手的人就不再是他了。
「小凛。」
「嗯?」
我疑惑的问了一声,叶昕却没有接下去说话。
「再不久就是我的婚礼了,你会来参加吧?」
「那当然啊,我可是伴娘欸。」我笑着应答,心里明白她突然讲个这麽无关紧要的话题,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将真正的问题问出口。
「我从以前高中就想像过我们四个一起参加彼此婚礼的状况,但现在不仅是你跟严予没结婚,连我的婚礼我们四个都没办法聚在一起。」她依旧躺着,嗓音淡淡的飘散在空气中,「其实我很想他,陈皓光也很想他,只是我们都没说。」
陈皓光对严予很不谅解,但他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大男孩,刚开始那段期间他很难过,常常到河堤边丢石头发泄怒火。时间久了,他早就消气了,心里积了多少担心和思念我们未曾听他开口提起过半分。
「我知道。」
叶昕坐起身子,「那你呢,你想他吗?」
几乎没有半刻停顿,我回答:「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