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贺文]长相思
(上)
一护总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十分的不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就是觉得……一切都正常,什麽都没变,自己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的感觉。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偶尔看到风拂杨柳,眼前会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伫立于柳丝之下,那背影带着一股浓浓的惆怅清绝之意,却绝不颓废,瘦硬如一柄利剑,叫人一见动容,可定睛去看,却又压根没有。
有时候独自练剑,耳边会恍惚听见有人说话,似乎是在点评自己的剑法,那声音低沉,浑厚,然而停剑凝思,却又似水上浮萍,一个浪头就翻没不见了,具体内容怎麽也记不起来。
自己……好像是忘掉了什麽……
一个人?一些事?
但是家人,朋友,熟悉的人,讨厌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从小到大的经历,读的书,练的剑,行的路,看的景,都略一回忆就历历在目——并不是患上了失魂症。
然而心口上空虚失落的感觉却又是那麽鲜明,一天一天与日俱增,那个影子,那个声音,虽然看不清也听不清,却让一护寝食难安。
最难以启齿的是,他的梦中,竟也缠绕着那个影子——明明看不清面貌,在梦中却跟自己缠绵万端,无数从未想到过更未经历过的靡丽旖旎,醒来後一摸,内亵湿滑,叫他羞窘难言,却不由自主地回味着梦中感受到的苦闷和酣畅滋味。
那应该是个男子,可居然做这种梦……
他开始去问。
父亲作为一个门派的掌门人自然是很忙的,不过对於儿子的问题还是认真思考了。
“你说你好像忘掉了一个人?还来问我认不认识?你认识的人不就那些嘛,石田,茶渡,小织姬,喂喂,儿子你没有忘记老爹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妹子吧?”
“……算了!”跑来问这个不着调的老头绝对是个大错误。
问茶渡,憨厚诚实的茶渡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那就是真不知道了。
去问井上?那姑娘一向迷迷糊糊走路都会摔跤……还是罢了。
问两个妹子,夏梨是聪明冷静的姑娘,听了却狡黠地笑了,“大哥这情形听起来倒像是犯了相思病,只是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也够糊涂的啦!”
相……相思病?!
想要反驳可一想起那些个春梦,一护顿时就心虚气短了。
游子还在一边高高兴兴拍着手,一身的天真烂漫,“大哥有喜欢的人了?太好了!什麽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
没敢再多说,赶紧的溜了。
去问一向聪明的石田。
“这个倒很奇怪啊……你说你别的都没忘,就是觉得忘掉了一个人?”石田沉吟着,“你熟悉的人我也都认识,一年前……一年前你不是独自去了苏州一趟麽?这种状况是是苏州回来之後才有的吧?这麽说……莫非是你去苏州时结认识的?所以我们才都不知晓?”
“很有可能!”一护眼睛一亮,“我是不是应该去苏州一趟?”
“实在放不下的话,就去吧!”
一护便踏上了旅途。
正值芳春,新绿满途,陌上花开,春风醺暖,丽日洒金,一路莺啼鹂啭,风光浪漫,一护策马而行,看到什麽好景,便不由地笑着转头,似是要跟身边的人说笑分享,身边却空空落落,杳然无人。
听着那杜鹃一声声不如归去,一护心中不知为何竟是酸楚难言,抽痛得一瞬那几乎落下泪来。
当时的自己身边一定有那麽一个人吧!还是非常重要,非常知心,非常喜欢的人才对。
他是什麽样子的呢?
性情又是如何?
为何……唯独对他,会忘得一乾二净呢?
一护不明白,但他想弄个明白。
顺着感觉走下去,也许……就能找到那个人了吧!
“咳咳……咳咳咳……”
又犯病了……咳得肺叶都要咳碎了吐出来,这定期发作的煎熬,令白哉十分的无奈。
他还打量着早点养好身体去扬州寻人,只是身体这个样子,却又如何成行呢?
“少爷……药好了。”老仆端着冒着雾气的药碗推门进来。
“拿过来吧……”
咳得嗓子嘶哑,白哉勉力坐起,接过药一仰头就喝了下去。药极苦,他却面不改色。
放下药碗,老仆端过空碗,“少爷,可要用点粥?”
点点头,虽然全无胃口,但要养好如今这破败不堪的身体,饮食的调理也是必不可少,“好。”
皱褶满面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老奴这就去端来。”
白哉拉过被子,苦笑着躺下了。
这里是苏州郊外一处小园子,不大,但颇清雅,只是几年来未加修缮,已有颓败之象,算是……朽木家留给他最後的一点念想了。
总算是大仇得报,本来打算跟仇敌同归於尽的这条命居然还能留下,实在是幸运之极。
回到这里,不过是为了心头那一点放不下的痴念。
只是……他已经忘了,又怎麽可能回来呢?
觉得身上有点冷,白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思忆起那一生中最美的一段时光。
有他的时光。
原本也是武林有名望的世家,朽木家一向血脉单薄,人口不多,却每一代都能出一两个剑术精绝的剑客。
自然是因为家传剑术精深玄奥的缘故。
名声远扬,结果就引来了觊觎。
在白哉七岁那年,朽木家遭到了灭顶之灾。
一夕之间,父亲,祖父,母亲,妹妹,所有的亲人全部都死了,家宅付之一炬,只有他,被平素温和那时却疾言厉色命他不可妄动的父亲送入密道躲藏而活了下来。
不只是活下来,还亲眼看到了仇家的真面目。
始终温文微笑着,却是在威逼着父亲,要他拿交出朽木家的武功秘笈,父亲不给,便残忍威逼折磨。
苦苦忍耐,将嘴唇都咬出了血,亲眼看到温和慈爱的父亲被生生折磨而死的白哉在那一刻,胸口被仇恨的毒牙刺穿。
从此他的心中只有报仇一事。
家宅遭遇祝融,钱财什麽的也所剩无几,只有连同连那本剑道真解的册子一起塞在怀中的珠玉之物,小小年纪的白哉就此流落天涯。
可是剑道真解虽然玄妙万方,匹配的内功却是霸道之极,虽能速成,威力也是奇大,然而一旦功成圆满,就不过三年之命。
父亲和祖父因此都不曾往下修习。
然而那个仇人……听到过父亲叫出他的身份——那可是虚夜宫宫主蓝染,武林顶尖的人物,如果只是修炼个半吊子,报仇必然无望。
三年……三年也够了,够他杀了蓝染,够他看到虚夜宫的下场。
横下心来,白哉全心全意投入了刻苦的修炼。
终於在他二十一岁那年,即将功成圆满。
那时白哉就隐居在苏州郊外的这个小园之内,每日里不过是埋头练剑,闭门练功。
然而毕竟是年轻人,静极思动,这天,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勉强行功,反而心浮气躁,几有走火入魔之兆。
一意精进,逼迫自己太过的缘故。
白哉知道自己必须先放下,出去走走才行。
於是也不叫忠心的老仆跟随,单人独剑,一袭青衣,就那麽出了门。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正是四月江南春如画。
苏州城内,花红柳绿,春草茵茵,好妇伴游,士子成群,一派热闹喧嚣,生机勃勃。
白哉却只觉出深入骨髓的寂寞。
看着来来往往人们脸上闪烁着的希望,看着他们为红尘所羁而踏实忙碌的模样,心头涌起凄凉。
他还很年轻。
除了童年短暂的幸福时光,他的日子在仇恨的云翳下只有枯燥和阴郁,多少年,不曾品味过生命的美好。
背负的沉重仇恨让他再也无缘这一切。
一旦功成,便不过短短三载寿命,而且……也未必就有把握一定能杀得了蓝染,只能拼上性命,能够同归於尽怕已是最好结局。
独立垂柳之下,他的身影无比寥落。
就在此刻,他感觉到有气息的靠近。
头也不回,手腕反转,并指如剑,向着那只探向肩膀的手拂去。
“哎呀……”
懊恼的低语声中,那只手手腕灵巧一转,反指向他的脉门。
白哉立即变招,对方反应极为迅捷,两人飞快交手了几个回合,未曾有丝毫接触,却已是方寸之间惊险无比。
对方手背终究还是被白哉拂中,顿时那人一跃退开,“不来了不来了!”
白哉这才转身。
“兄台好功夫!”对方未语先笑,笑声朗朗。
明亮。
第一眼感觉就是明亮。
无论是脸上绽放的,仿佛心无尘垢的笑容,还是充盈着无限热力的清澈双眼,抑或那一头鲜艳宛如春阳之色的发丝,都是耀花眼睛的明亮。
然後才看清那是一个少年。
橘发橘眼,笑容阳光,裹在一身黑色劲装中的身量细瘦修长,背负长剑,腰脊也是笔挺如剑。
“何事?”白哉冷冷道。
“哎呀……不要这麽拒人千里之外啦,我没有恶意的,你看,我第一次来苏州城,没有朋友,就想找个人一起喝喝酒啦!”赶紧摆着手,少年嘻嘻笑着,“我看兄台也是一个人,不如跟我去喝酒吧!”
“我认识你?”
白哉诧异了,世上怎会有这麽自来熟的人?
只是这个少年笑起来的样子……分外的暖,笑容和眼神都极为乾净,让他无法用恶意去揣测,甚至不忍冷语以对。
“在下黑崎一护!今年十七!兄台你呢?”
“……朽木白哉。”
“这不就认识了?”少年牵着马,犹带风尘,虽说的也是官话,口音却依然听得出不同,看起来确实是外地来的,“白哉,你是本地人,知道哪里好玩,哪里菜做得好?”
这小子,莫非是想找个带他好吃好玩的伴儿?
真是……居然就满口白哉白哉地喊起来了!
若是别人,白哉也就拂袖而去了,但自己也是出来散心的,而这个小子……
看着少年那充满期待的眼,拒绝的话突然就出不了口了。
白哉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太好啦!”
少年欢呼一声,跳到了白哉身边,跟他并肩而行,“白哉,你刚才用的是剑术吧?”
“看出来了?”
“嗯,虽然是用指,却一招一式都剑意凛然!”
“你也学剑?”
“我最喜欢练剑啦!这次出来就是以武会友的!”
少年笑眯了同发色一般明艳的眼,“回头跟白哉切磋一下可以麽?”
“你不是要吃好的?”
“好的也要吃!”
真是个孩子!
一定是羡慕着他身上那份无忧无虑的活泼气息吧,一向深居简出的白哉居然自然地跟这个少年结成了伴,同游苏州城。
就这样,出来散心的白哉,遇上了一个自来熟的叫做黑崎一护的少年。
黑崎一护性格很好。
活泼阳光,乾净温暖,有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的恣意,却也十分懂得分寸,在相处中展现出叫人暖心的细致体贴。
他们伴游苏州城,游虎丘,观沧浪,纵马比剑,醉酒观花,当然,一直被父亲管束着的一护还玩性大起要去青楼看看,白哉也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陪他胡闹,可惜脂粉浓艳,被熏得打了喷嚏之後一护看到嫋嫋婷婷往身上靠的姑娘就窘得满脸通红,被看不过的白哉拉走了。
“这里不适合你。”
“也是……我只是听师兄们说得那麽好,一时好奇想来见识见识罢了!”
一护悻悻走在星光洒落的长街上,“喂,白哉,我们认识多久了?”
“半个月了。”
“我们……是朋友了吧?”
“当然!”
“那……白哉怎麽都不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呢?”少年背着双手,做出委屈的表情来,“莫非,白哉还在防备我?”
“没有!”
“所以?”
“想去就去好了。”对付这顺杆儿爬的小子,白哉还真没什麽办法。
“嘿嘿,太好了,正好盘缠快花完了……住客栈好贵的!”
一脸占了大便宜的表情,少年活泼的模样让白哉心情不由也好了起来,在他额头一弹,“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呀,痛啦!”
“武林中人没有穷的,没钱了不会去‘劫富济贫’?”其实劫富是有,济贫却不见得,只是说得好听罢了,没钱了,就做个梁上君子,到富商人家“借”上一点,也就是了。
所以说侠以武功犯禁。
“白哉干过?”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就彷如天空的星子落入了他的眼中。
“偶尔。”毕竟他也没啥营生,坐吃山空之下,也得找大户救济一下,不过後来就买了点田租出去,不说有多富足,吃穿还是不愁,这等事就懒得做了。
“……一起去吧!”
试探出白哉的态度,少年便跃跃欲试地发出了邀请。
两人於是一起做了趟梁上君子。
顺便还看了一幕富商家三夫人跟管家偷情的好戏。
这小子还兴致勃勃想看个全的,被哭笑不得的白哉以非礼勿视之由好歹拽走了。
“哈哈……真好玩!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呢!”
初出江湖的少年,看到什麽都新奇有趣,白哉在知晓他乃是名声很好的神武门掌门之子之後,对他便也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有了一起上过青楼一起做过贼的经历,心下更亲近了几分。
那晚之後便带他回了家,收拾了客房给他住下来。
两人每日里切磋剑术,少年天资极好,年纪轻轻不仅功力已达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剑法更大有气象,几已登堂入室,白哉家传剑术虽然不凡,毕竟是闭门造车,跟他切磋,虽然指点了不少,自己却也是获益匪浅。
两人有暇时便结伴出游,登山玩水,泛舟游园,十分相得。
就当做……报仇之前最後的快乐吧,有友人陪伴,才发现从前那些埋头苦练的日子是如何的寂寞枯燥。虽然那是必须的,也毫无怨尤,但……在生命结束以前,还是想要有这麽一段快乐的时光。
即使短暂,也不负此生。
这麽想着,白哉放开了心怀。
然後,顺理成章一般,他在越来越长的凝视着少年的发呆中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不期而遇的少年。
那神采飞扬的眉眼……
那明媚灿烂的笑容……
那年轻活泼的生气……
那温暖贴心的陪伴……
白哉无比的喜悦的同时又深深地感到悲伤。
能够在赴死之前遇到这样一个牵动自己的心的人,多麽的幸运。
偏偏是在赴死之前遇到这样一个情生意动的少年,多麽的痛苦。
爱上,却注定无法相守。
甚至……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爱上一个人自然也会期待对方有同样的心情,可白哉做不到,如果真的让一护爱上自己,自己死後,他会受到多大的伤害,不用想也知道。
却又何必?
一护能一直如现在这般无忧无虑,意气飞扬,才是最好的。
只是明明知道应该如此,为什麽……心还是会撕裂一般疼痛呢?
情花初开,便遭风雨,世事弄人,原来我们只是缘浅。
或许,能够把握的,也就是这麽一小段相处的时光吧!这麽想着,多少还有点安慰。
可就在明了自己的心情之後几天,他迟迟无法进境的功力,就那麽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最後一层。
终於有了挑战虚夜宫主那等顶尖高手的资格。
长久辛苦追逐的目标一朝实现,白哉却无法为之欢喜半分。
快乐的时光,就这麽……结束了吗?
关於内功方面的问题,很好理解,想想笑傲江湖里的辟邪剑法吧,有匹配的内功,林远图打遍南方武林无敌手,无匹配的内功,小林子爹妈只能任人鱼肉,可是要想练成能将剑法威力发挥出来的内功,却得做太监^_^,所以不是说高深内功就米有副作用的啊……白菜这个,就是速成却太过霸道,会短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