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牵着手,午後的阳光刺眼了些,但映照在地面的影子却格外清晰。一大一小,我和恩人的影子相融在一起,我为此感到喜悦。
「你看,我们的影子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好像……巨大无比的怪兽,所向披靡。」我回头,心想恩人会不会觉得我幼稚。
「那这样呢?」他改搂我的腰。「这样看起来像什麽?」
我耸耸肩,「其实差不多。」
「那麽……」恩人凑近我,笑意更甚,「这样呢?」他的额头抵住我的额头,鼻子都快撞在一起了。
他喜欢我,所以才对我这麽好。那麽我喜欢他吗?我应该回应他吗?
明明内心是渴望的,但是我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抛弃,就像赵孟勳一样,一旦我付出之後,便像飞蛾扑火,谁也劝不了,最後自尊心也抛下了。
我不是害怕付出,是害怕被抛弃。这念头一直打击我,使我退却。
我推推他肩膀,「这样我就看不见了。」接着顺势脱离他的怀抱。
我走在前面,目的就是避开他的双眼。「恩人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麽?」我把朵莉问我的问题拿来问他。
「牵你的手。」才说着,我就感到手心一紧,恩人已经牢牢握住我的手。
「拥抱你。」想当然尔,他马上又抱我回到他的怀里。
很显然的,我的拒绝太明显,惹恼他了。
「玩你的头发。」其实我喜欢他玩我的头发,感觉像在按摩,让人心情愉悦,感到舒适。
还陶醉在头皮按摩,接着恩人又说:「最後一个,我还没试过。」
「什麽?」他眼底闪烁的炙热,我看见了。
来不及逃跑,霸道的吻已经落下。
「唔……」我承认我渴望,但是,不可以。
我抵着他的胸膛,被吻得晕头转向。和凯申的吻不一样,这个吻让我痴狂,让我发疯。
该死的美好。
於是从一开始的奋力抵抗,成了半被动半强迫,最後是屈服,完完全全的屈服。
「我知道你心里头一直装着男人。」脑袋逐渐降温,这才又开始运转。
梁凯申吗?还是爸爸?或者是奥坎罗?反正不会是赵孟勳就是了。
「不过我也知道,他们对你而言,都不是那种关系。」我很明白他所谓的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况且,你也见不到他们了。」
恩人说,他们,而不是他。
我脑中好像有什麽炸开来了,「你……」虽然他说过,可以臆测我的所思所想,但我觉得也没什麽大不了,可是现在却觉得,他所探究的未免太深入了一点。
「如果见得到,也不会是你心里真正思慕的人。」再一次,他害我舌头打结。
「我表现得这麽明显?」我忍不住要问。
「我一直看着你。」恩人叹息,「你恢复记忆了,是吗?」
其实也不能算是恢复记忆,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善宛。「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果然是这样。」抿抿嘴,他说:「你所绽放的光彩,完全不一样了。」
我正想问,又听见他说:「以前你的光采只为我一个人绽放,现在却是为你自己绽放,很容易招引男人。」说着,他皱起眉。
我可没有要招引男人的意思。就像奥坎罗,可是他自己贴上来的。想到他,不知道他现在回去亚尔国了没?
「这样不好吗?」我只能这麽问。
「没所谓好或不好,只是我得把你拴得更牢。」怕我会跑走?我挑眉。「对,怕你会跑走。」他没好气的说。
「你会读心术!」我又想逃开了。
「不是,是你的问题全写在脸上了。」我抹抹脸,有些狐疑。「因为我很注意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想印在脑海里。是出於这种举动,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已经更加了解你了。」
经过他的解释,我镇定了些。「那就别这麽注意我啊。」我咕哝。
「太难了。」他说,「简直比摧毁一个国家还难。」夸饰法用得太夸张了啦!
我的脸热烫了起来。「不要一直……左右我的心思。」我别开脸,「我会疯掉。」
恩人难得面露诧异,但随即轻笑,对我的坦白很满意。「好,我尽量。」
前方是大扇的门,宫殿由四堵墙围了起来,出去之後可能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以後出殿的时候,走到这里就好,答应我。」他变得严肃,我连忙点头。「乖。」他这才摸摸我的头,奖赏似的笑着。
看了门外最後一眼,我才回过头。
恩人说要把我拴得更牢,就是这个意思吗?
*
夜幕低垂,一道黑影闪身进入房内。
善如正要熄灯,却赫然发现窗旁站着一个男人,她吓了一跳,但随即欣然叫唤:「司海!」
司海走向善如,又把门窗都锁紧了,确定没人了才说:「我有宛儿的消息了。」
「真的?」善如很是兴奋,「怎麽不捎信来呢?」他不知道这麽做很危险吗?
「我怕这中间会透露出消息。」而且,他也想亲眼见见她。
「姐姐过得好不好?」除了司海之外,这世上她最关心的莫过於宛儿。
司海沉吟了一会,「她现在待在曜国皇宫里。」
「果然吗……」善如苦笑,「只愿霍道礽善待她。」
「会的,主子待她甚好。」见司海答得肯定,善如也就安心了。
「我有司淮的消息了。」司海眉头一蹙,「他就在这里,为奥坎罗办事。」
「那正好,我们兄弟俩可成为敌人了。」他语气里满是讽刺。
「司海,别这样,我相信司淮一定有他的苦衷。」说到司淮,她也有好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司海摆摆手,不想再谈论下去。「你呢?你在这里过得好吗?」他的声音变得奇怪,好像在忍隐什麽似的。
「嗯。」善如甜甜一笑,「他对我很好。」
光是那句「嗯」,司海就知道他该放心了,奥坎罗会照顾好她的。
「虽然是抓错了人,不过我也没地方可去了,你说是吗?」只是因为无处可去吗?如果可以选择,恐怕她还是会继续待在这里的。
「我来,只是为了确认你过得好不好。」他再次朝窗外一望,「好好待在他身边吧,我的公主。」那双灰眸里的波涛汹涌,彷佛是为了即将离别而激起的浪花。
善如忍不住问:「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我发誓过,要誓死保护你……」灰瞳一黯,他说:「所以我希望我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那麽他绝对会用他的命,来换她的命。
推开窗牖,司海敏捷地向外一跃,不久便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