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有预约，先前打电话过去时，背後一片嘈杂，似乎议论什麽，和电话里的人纠缠了一阵子，才挂上电话。
好像很讶异我会去做美容似的。
也是，毕竟从清醒後我只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刚出院一个礼拜就迫不及待去美容，他们自然讶异。
然而会这麽着急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爱漂亮，更多的因素是想摆脱心里始终无法平复的慌。
我害怕我忘了什麽，明明只是错觉，感觉却如此清晰。心里彷佛曾经深深的疼痛过。
提早了半小时抵达，照理说依这家站的知名度来说，不提前预约是不会有位子的，可一旦报上邱宛大名，不论接单再多，他们总会生出空位给我。
服务员带领我到最里面的小房间，那几乎是专属於我的。
也不知道是疲惫还是什麽，一躺下就不省人事了。
作了一个梦，自从清醒之後常作的梦。
总是梦到那个男人，而我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又是你。」我皱眉，「你到底是谁？为什麽要出现在我梦里？」
他踏在云上，四周飘渺，一触即散似的。
「过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我颤抖着，为他的迷人而乱了方寸。
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前一跨，抬头时他却已经站在面前。
对上他的眼，那双暗褐眸子带着淡淡忧伤，和深情。
「回到我身边。」他把我揉进他怀里，哀求似的说着。
「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吗？」那瞬间，我居然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离开这个梦，离开他。
我紧揪着他衣袖，不愿他就此消失。
「我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而已。」他抬手，指尖没入发际，轻轻搓着我头皮，我靠在他怀里，似乎一直都习惯这样的举动。
我咬唇，不甘心的说：「那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他怔了怔，「我只知道你叫宛儿。」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地面，「我不太记得自己是怎麽来到这里的，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什麽意思？」我更是激动，「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是怎麽认识的？你告诉我。」
「宛儿……」他变得模糊了，我的视野也变得模糊了，所有的一切都在瓦解，我的梦就要消失了。
「不要走！」我睁眼，按摩头皮的美容师被我吓了一跳，倒退好几步。
周围的气氛尴尬极了，我故作镇定的下床，「结帐吧。」
＊
从来没有一个梦境能这麽真实，甚至让我每晚用餐过後便跑回房间，锁上房门大哭特哭。
我是不是心理有病呢？还是我该去找解梦师？
梳妆镜前是刚哭完而肿得像两颗核桃的双眼，我伸手按了按，知道自己是不能就此走出房门的。
有人叩门三声後便进门，我回头，见是凯申，揉揉眼睛说：「刚起床就水肿，尤其是眼睛。」
凯申凑过来看了看，幸好眼眶不红了，他看不出任何端倪。
「还好。你今天没安排行程吧？」他似是随口问。
「没，怎麽？想拉我出门？」我挑眉。
凯申笑了笑，摸摸我头。「先去医院复诊，再带你去个地方。」
於是先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让精密的仪器折腾好一番，等报告出来，凯申和医生谈了一会，我兴致缺缺的听着。
反正也不外乎是那几句──多休息、按时吃药。
出神好一会，听见有人叫我名字，这才回神过来。
「小宛，你先出去，我跟医生说点话。」
我困惑，「有什麽我不能听的吗？」
也许是问得过於直接，凯申怔了怔，随即莞尔，「也没什麽，我和医生是同窗，想叙叙旧。你在这里也待不下去，才让你去外头晃晃，这样不好吗？」
「原来如此。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我顺手带上门，「那你们好好聊，不打扰了。」
凯申点点头，「好。十分钟後在车上等我。」说着把钥匙抛了过来。
後来其实也没往哪去，十分钟也去不了多远，又怕跑远了凯申又要担心。在走廊上的长椅稍作休息，来往护士路经时看见我，眼里都承载着讶异。
讶异什麽呢？我奇蹟似的苏醒了吗？
过了一会，思绪飘到别地方去。想起梦里的男子，猜测他的长相，更令我意外的是，自己居然心头荡漾。
我认为我一定见过他，不过究竟是在哪里呢？
一会凯申出来，见我就坐在对面，朝我招招手，「怎麽不回车上等我？」
我起身走向他，「和你一起走回去也好。」
「嗯，那走吧。」
穿过医院大楼，踏过草坪，凯申握住我的手，我很习惯他如此的举动了，只是这次，握得格外紧，即使开着车，他的手也依然腾出一只紧紧握着。
没有任何想法，即使心里隐约有什麽感觉，但依旧麻木。车子开上山，绕过蜿蜒崎岖的道路，不一会儿，已能一览山脚下风景。
车子停下，他熄了车，一时间，静谧得令人无措。
而凯申适时开口：「前阵子就想问了，只是你身体刚复原，不想让你操心这麽多事。」他目光熠熠，紫色的眼眸隐着期盼。「或许这不是最佳的时机，也不是最好的地点，不过小宛，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求婚？」
＊
等我回过神来时，凯申已经喜悦的拥住我。
「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原来我说了一声「好」，那声音是从我嘴发出的，机械得不像自己。
我於是靠在他肩上，轻声问：「父亲那里通知了吗？」
「这事我和岳父商量过了，他老早希望我们在一起。」这麽快就改称呼了啊？
「小宛，我觉得……好不真实。」
不同於凯申的雀跃，我显得过於平静。
「为什麽？」我问。「是什麽让你感到害怕呢？」
凯申搂得更紧，「这次回来……不对，应该说你清醒之後，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笑笑，「哪里不一样？我还不就是我。」
「……没什麽，婚前恐惧症吧。」
我终於大笑，打他一下。「这不是女人才会有的症状吗？」
凯申摇摇头，「也许我是真的想太多了，没事，随口说说而已。可能是因为，我等了这麽久，而这次，终於让我等到你，我太开心……」
等了这麽久……一丝疚缠上我心头，挥之不去。「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他却说：「不会，等得再久也值得。」最重要的是，他终於等到了。
有这样优质的男人守候自己，有什麽不好呢？可是为什麽我却开心不起来呢？是不是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於是对什麽都失去感觉。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