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午休时间，因为考前周而暂停乐团练习，和导师提前报备後，於是溜到图书馆来念书。复习完理化重点，正打算背诵英文课文时，却不知被何方神圣给猛然蒙住视线。我伸手试图要将来者的手，自脸上拿下，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阳光味沁入鼻腔，於是放弃了挣扎。
「怎麽跑来了？你不是要练球吗？」考量到还有其他人在附近阅读，所以我低声地说。
「想你了。」他突然凑近我耳边，轻声说道。
「哦……哦哦，好痒。」我推开他，好以躲过他突如其来且过於亲昵的动作。
他松手，然後於自身左侧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
「我知道你只有害羞和紧张的时候才会结巴，所以现在是……害羞？」
「你真的很烦。」故意表现出不想理会他的的姿态，我低头洋装继续埋首，殊不知，心里却是掀起一片波澜。
「不要不理我啦！好嘛，对不起啦！原谅我、原谅我……」
他无间断的重覆着，以示请求原谅，这行为不禁让我因发笑而漏馅。原本聒噪的声音忽然消失，转头察看时，刚好与他对上视线。
「怎麽了？」
「我还记得你当初吸引我的就是这个笑脸，还有琴声。我忘了是多久之前，反正就是偶然骑车经过你家路旁时，听见从二楼敞开的窗户传出来的古筝声，後来在学校采玉大楼又一次的听见直笛吹奏出的相同旋律，虽然是不同的乐器，但我非常确定是来自同一个人，所以我就好奇得从你们乐团教室的门口望进去，正好看到你的笑颜。」他轻轻的将手放在我头上。「以後，不要对别人笑。」
看似温柔的神情，可话语中尽是霸气十足的命令语气。
「为什麽不行？我总不能摆着臭脸，和其他人恶脸相向吧！」
「那就随便笑一笑，不可以认真的笑。」
「到底为什麽不行？」他的「随便」以及「认真」，让自身感到搞笑。
「我怕会被其他人发现，你可爱的一面。」他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好，就只对你笑。」语毕，我在一次为他扬起嘴角，尽管被他的话弄得满脸通红。因为我明白，这是属於他独有的温柔。
站起身，在後头书柜里挑了一本小说，递给他。他却摇头表示不愿意，又对我伸手指了指桌面上我的那几本课本与笔记，接着要我坐下。
「我们来打赌。」他提议。
「赌什麽？」疑惑。
「赌我这一次段考会每科80分以上，如果我做到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麽要求？」
「你先说要不要来赌！快点！」他的话中带着无法彻底掩饰的笑意，使我更加怀疑他所谓的要求究竟是什麽。
「哪有人这样的！好歹也先让我知道你要做什麽啊！」
此时此刻他的嗫嚅全被收近眼底，想开口取笑他一番，却让赖星旻突如其来的呼喊与下课钟声给狠狠打断。我俩无奈得相识一笑，随即迅速收拾好桌面上的课本笔记。
「阿橙，大派叫你去体育室找他。」大派是篮球队的教练，也同时是我们班的体育老师。听去年毕业的学长说，大派这个绰号是因为他很喜欢吃各式各样的水果派，所以得来。但我通常不会这麽称呼他。大派是一个非常风趣的教练，时常乎在练习的空档和队员进行小活动，好增进队员之间的团队默契和向心力，学校篮球队得成绩似乎也是因为他接手带领的关系，而表现得愈来愈亮眼。总之就是一个很妙的怪人，一个留着落腮胡又爱吃派的胡子大叔。
胡子大叔，我是这样叫他的。
「他找我干麻？」
「他要我跟你说：『去问问那个臭小子，为什麽自强馆有厕所，还要跑到这麽远的地方来上厕所。还有，叫他给我用他跑百米的最快速度来找我。』就这样。」赖星旻学着他的口吻模仿道。
未听闻见卓橙风的答覆，只看到他飞快地转身往图书馆外跑去。赖星旻放声失笑，又随即镇定下来，接着替我抱起厚重的书册，并肩走在廊上。
沉默良久。
「他跟你告白了？」他开口说话，可视线仍然紧盯着前方。
「摁。」
「其实你也喜欢他吧？」他的语气听似疑问，却有些肯定。还是没有转头。
「很明显吗？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我看着他说。
「你的行为完全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依旧。
「那你为什麽会发现？」我好奇地问。
他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完全得面对着我、直视我的眼神。「如果不是特别的关注着你，根本不会发现；如果不是卓橙风和我说他喜欢你，我也不会发现；如果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毕生的心力将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一次道尽，然後快步离去。徒留我一人站立於原地，脑海中反覆着他方才的话语。
先前和嘉倩、麻蕙之间的阴霾似乎皆可以被理解了，若非对一个人存有与他人不同的情愫，或者是其他等等的众多原因，我们都不会轻易得对人另眼相看，甚至忌妒起那人身边的异性，即便被牵扯进来的是自己的朋友。几日来，一直揣测任何可能让她们误会的理由，可自身实在不曾将此例入考虑。
但现在回想起，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每次一下球赛，他必定会头一个跑来观众席找我，无论球场外围绕了多少粉丝；他会记得我喜欢以及不喜欢的事物，像是我喜欢喝茶叶煮成的纯红茶，而非饮料机贩卖的罐装茶饮；他知道我偶尔会因为血糖过低，所以随时替我准备好几条巧克力，同时避免我犯嘴馋。
他为我做的实在多得难以算计，但我除了不要脸得接受他的所有付出，甚至只是一昧得沉溺於名为「卓橙风」的世界里，进而忽略掉同在自己身旁的赖星旻，忽略掉他不亚於旁人的关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忽略掉他若有似无的感情。
任何事情都是有机可循的，一切仅取决於我们是否意识到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也不会在关注你和知道卓橙风喜欢你之後，发现你的眼神总是注视着他。」
%我明白，即使说尽千言万语，都弥补不了你那份没被看见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