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信獸】仲夏夜之戀(BL) — 第十一章

正文 【信獸】仲夏夜之戀(BL) — 第十一章

某些改变迫不得已,某些抉择只为了拥有更强大的能力。即便能预见最终受到反噬的结局,依旧只能奋不顾身……

只要在最後的最後,还能看见你的笑颜,那麽这一切便值得。

早上十一点多,会议室中弥漫着严肃的氛围,董事会开始了一个多小时後,除了李贤璞外没有任何人的表情是轻松的,仔细看,还能从几个人的眼神交流中觉察出一丝不安。

主席的位置上放了一台笔电,李贤璞端正地坐在一旁,挂着淡笑沉默地环视众人。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改变,不喜欢有人挡你们的财路,不喜欢那些暗度陈仓的行为被公开在阳光下。」笔电中正清晰地传出一道低沉嗓音,用着不疾不徐、游刃有余的语气说着:「但是,你们喜不喜欢不重要,我喜不喜欢才是重点。我想,在这之前我已经给过诸位很多很多……很多次机会了,对吧!」

言谈中明明没有任何威胁或责备的话语,但笔电中的声音静默後,在场几人都不自在地动了动,还有人紧张地轻咳了声或猛吞口水。

顿了十几秒後,那道嗓音再次响起。

「看来,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当然,我绝对尊重各位董事的决策权,同样的,相信诸位也明白该怎麽做对集团和公司是最好的,如果这样还是有人无法接受,那麽大可以自己走人。」轻笑了笑,笔电中传出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不过别忘了,你们从集团中带走什麽,我都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话音方落,某个地中海秃的中年男子狠狠地颤了一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一杯水。

周遭几人忙拍着溅到自己袖子上的水,嘴中喃喃地叨念着,却掩不住眼神中的焦躁不安。

「我想总裁的意思很清楚了,现在就看各位董事的意思了。」见笔电中不再传来任何话语,李贤璞状似随意地翻翻手中的文件微笑着开口。

「嗯,我同意总裁提出的新改革方案。」其中一位发色灰白的董事轻咳一声说道,旁边立刻传来几声议论。

但很快地,又有三位董事投下赞成票,剩下三人面色不豫地沉默着。

李贤璞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阖上文件,一一对上那三人的视线开口:「谢董事长的事,相信各位都已经知道了。」

观察着众人瞬间的神色变化,李贤璞继续说:「不过别担心,那只是单一事件,是我一时不察犯了点小错误才会造成那样的遗憾,所幸,那点错误还来得及『修正』,不过,下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点你们要有所觉悟。」

弯弯嘴角,李贤璞补上一句:「千万不要心存侥幸。」

说完话,他起身收拾笔电不再看未表态的三人。

那三人不动声色地交换几个眼神,顺便埋怨地瞪了同意的另外四人几眼。

另外四人则各自低头看文件装忙,反正已经表态,接下来暂时没他们的事了。

「干恁娘勒!」突然,三人中表情最难看的那人拍了下桌子发难:「你们以为荣誉主席现在不在国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

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一举,李贤璞停下手边动作,脸上淡淡的笑容没改变过:「黄董,荣誉主席出国前说过,等总裁正式上任以後,不仅总公司,包括集团旗下各公司内的『所有主要决策』都需交给总裁定夺,您,不会忘记了吧?」

「干!讲那些没用啦!你们敢告诉荣誉主席你们现在在做的事吗?林北从少年时就跟着主席打江山,那时候你们这些细汉的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凭什麽对林北指手划脚的?」那人又狠狠拍了下桌子,胀红着脸喘着粗气说:「改革?改恁娘啦!林北要等荣誉主席回国再说!在那之前麦肖想林北答应!」

「可以啊!您不服气没关系,您与蔡、何两位董事若还有疑虑,我可以当作你们投下反对票,但黄董您应该知道什麽叫做『少数服从多数』吧!其他四位董事既已决定遵从总裁的营运方针,而总公司这方面绝对是支持总裁的决策,那麽今天的会议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对比黄董激动的情绪,李贤璞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地缓缓说道:「当然,总裁还是希望各位都能配合。」

「配伊老母啦!只会躲在电脑後面摇控一切,是见不得人腻?像这种卒仔还想要林北服他?呷卡歹欸啦!(台语,意同休想)」夹着一堆脏话大骂着,黄董踹开椅子大步走出会议室。

另外两位未表态的董事见状也跟着起身走出会议室,但没有黄董的气势,倒比较像是藉机溜走。

「那麽,感谢诸位董事的配合。」不受那三人离席影响,李贤璞淡定地对着在座位上面面相觑的四人笑了笑开口:「总裁能理解各位董事的辛劳与对集团的付出,但也希望各位能体谅总裁期许集团更好的这份心。」

四人闻言虽没任何表示,不过表情都稍稍和缓了些。

「此次改革首要目标是黄董公司旗下的业务,这等於是断了他们一条庞大的财路,总裁早料到黄董会有所反弹。」李贤璞表情无奈地笑了笑:「而蔡、何两位董事也许是料到後续的目标与他们有关,所以迟迟不敢表态。」

「我想诸位董事心中应该也害怕同样状况落到自己头上吧?关於这点,很抱歉,我或总裁确实都无法给各位保证。」看那四人闻言无不蹙起眉头,李贤璞不着痕迹地笑了:「不过相信各位都有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转变当中,如果集团还是照旧的方式做事,总有一天不仅会被淘汰,甚至还可能遭遇到更加糟糕的下场……」

停顿了下,李贤璞给那四人几秒想清楚所谓『更加糟糕的下场』究竟有多糟,然後才又开口:「所以,还希望各位董事能仔细体会总裁的用心良苦。」

众人闻言沉默几秒後,其中一位一直都相对冷静的董事举起手开口:「李特助,我们今天是冒着多大的危险投下赞成票,总裁应该了解吧!」

接过李贤璞肯定的目光後,那位董事接着问道:「那麽谢董事长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其他几人听他这麽说,也都表情沉重地坐正身子朝李贤璞望过去。

「是的,我刚才说过,谢董事长的事是我的错,对於他的离开我必须付很大的责任,这部分我已经向总裁自请处分。」李贤璞表情略带歉疚地回答道:「不过诸位董事请放心,同样的错我绝对不会再犯。」

停顿了下,李贤璞勾起淡淡的笑:「而且,谢董事长的事其实也给了我机会抓住一些蛛丝马迹,下次他们要是想再动手脚,我与总裁也早就有应对对策了。」

为了让投下赞成票的董事们更加放心配合,李贤璞拿出几份资料分发下去:「另外,各位董事如此配合总裁的新令,总裁也承诺定会优先保障各位的权益,力求改革後各公司还能维持同样的佳绩。这是初步企划书,各位董事可以带回去与公司内部高层研议。」

四人看了看企划书内容,几乎都是有看没有懂,只好先收起来想着回公司再叫负责的人仔细研究。

「既然总裁都拟好了配套措施,那我们也会全力配合的。」虽还未完全放下心来,但有了李贤璞与总裁的承诺,几人点点头终於露出笑容。

「不过,我希望李特助帮忙传句话给总裁。」方才举手发言的那位董事又开口:「当年荣誉主席成立集团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能照顾到所有细汉的,让大家都能有口饭吃,希望总裁不要忘记这点。」

「许董请放心,总裁从未忘记集团成立的初衷,我们同样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着。」李贤璞微欠了欠身回答道。

几位董事这才满意地收拾文件离开会议室。

等所有人都离开後,李贤璞敛起笑独自留在会议室中,在主席的位置上呆坐几分钟後,他自公事包中拿出今天的早报,盯着头版沉思。

早报头版上以斗大的标题写着『知名集团旗下子公司老董深夜陈屍自家豪宅』,副标则写道『警方初步研判为利益纠纷将朝谋杀方向侦办於近日内约谈集团高层』。

下面又有一则记者多事追踪的小报导,主标为『独家!惊爆热海集团的黑金内幕』,内容则是整理热海集团与二十多年前势力庞大权倾一时,却突然对外号称已解散,并从此销声匿迹的『热海帮』之间的利益关系与纠葛。

不过所谓的『内幕』大多是点到为止,连人名都只写早已作古的几位抬面上的大老,至於热海集团的部分则含糊带过,没敢确切交代双方关系究竟如何。想来小小的记者也不敢将真正的内幕挖掘出来,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独家,但这样的报导还是为公司带来不少困扰。

「Shit!」李贤璞低骂了句将报纸推开,表情虽不是很担忧,却也有几分烦躁。

他双手交握抵在嘴巴前,像在沉思也像在等待什麽。

未久,他的手机收到一条讯息,他点开看了看旋即冷笑出声,接着拨了通电话给陈信宏。

几天後,寻常的星期六早上十点。

台北市东区某商办大楼七楼,一推开那道隔音极好的大门就能听见吵杂混乱的音乐流泻而出。

大夥戴着耳机沉浸在各自的音乐中,手中乐器演奏出的音乐不和谐地交织成疯狂的噪音。

但听在温尚翊耳中,却似天籁。

有多久没有见到这群可爱可恶又想念的家伙了?虽然已经分开了十年,但一推开门,温尚翊却有回到高中社办的错觉,心里头某个被自己刻意压抑遗忘的部分酸酸麻麻地隐隐作痛起来。

「欸?温学长!」最先发现他的人是石锦航,两人高中时就是经常把酒言欢的好朋友,这麽久不见,石锦航显得有些激动,脱下耳机丢下吉他便迎上前去:「天啊!好久不见喔!学长你都没变馁!」

温尚翊关上门,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嘿啊!好久不见了。歹势,当年走得有点匆忙,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再见。」

「三八喔!那哪有什麽关系,58度高粱罚三杯就好!」石锦航开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说道,这时蔡昇晏也靠了过来,听见他的话後别有深意地笑着说:「石头,你是想害死尚翊学长,还是想害死你自己啊?」

石锦航偷偷朝一旁与录音室相连的小房间瞄了一眼,也跟着嘿嘿笑着。

温尚翊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只好不明所以地跟着傻笑。

「三个白痴是在笑什麽啊?」拿下耳机,陈如山放下吉他朝他们招招手笑着说:「先过来坐下再聊吧!」

三天前的傍晚,温尚翊刚下班就接到陈信宏的电话,一开始陈信宏只是闲扯一些有的没的,抱怨公司很烦害他没吃到温尚翊做的早餐,又说天气热想去北投吃泡泡冰。

刚下班的温尚翊虽然累,却很有耐心地带着笑陪他乱聊,最後陈信宏才说他想邀温尚翊到练团室来玩。

这个邀约却让温尚翊犹豫了,他没马上答应,甚至匆匆找了个藉口挂掉电话。

其实温尚翊不是不想见到这些老朋友,他也十分怀念当年一起留在社办中玩音乐打屁聊天,随兴地弹弹唱唱的时光。

但一方面,他对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心存歉疚,即使大家能谅解他的苦衷,他仍旧觉得满怀歉意。

另一方面,有一股莫名的自卑感在他心中作祟。

因为蒐集剪报的缘故,他知道这些曾经一起玩闹一起作梦的夥伴们都已经朝梦想迈出很大的一步,然而自己却是远远地留在起点处,甚至连大学都还没毕业,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会在意这段差距的。

所以在与陈信宏重逢那天,才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甚至,如果陈信宏不拨这通电话,温尚翊也许就会默默地等着他想起早餐之约,等着他再来新竹找自己。

因为温尚翊实在无法鼓起第二次勇气主动联络他。

即使彼此之间的友情没被岁月磨灭,横在眼前的现实差异也时时提醒自己:不一样了,他们与你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这个念头就像一把小小的剑刺在心上,时不时感受到疼痛,既无法忽视也无力拔除。

不过经过那一天一夜的思考後,温尚翊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想这麽多干嘛?就是与老朋友的聚会嘛!那些所谓的差异与自卑都是庸人自扰而已,好朋友之间谁会在乎身份、位阶或成功与否,就只是见个面嘛!

於是温尚翊拿起电话打给同事商量换班,挂掉电话後,趁着还未被自卑感再次拖入深渊,他很快拨出那个已牢牢记在心底的号码。

听见陈信宏在电话另一头开心的笑声,温尚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歹势啦,学长,只有果汁汽水没有啤酒。」拿了一罐汽水递给温尚翊,蔡昇晏摊摊手表情装得很无奈地说:「谁叫这边的冰箱归陈信宏管。」

「没关系啦!什麽都好。」接过汽水後,温尚翊勾起嘴角笑着说。

接着他看见坐在一旁的陌生面孔,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刘冠佑见状也赶紧回以微笑,正要开口自我介绍时却被蔡昇晏抢了话头。

「学长,小心!你不要看这家伙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人模人样的,我告诉你,如果对他掉以轻心可是会吃大亏的喔。」蔡昇晏手搭在刘冠佑肩上,却朝温尚翊眨眨眼,一脸热心地造谣:「他啊!为人超小气又超会算,我们都叫他『精算人』。」

「精算人?那是什麽啊?」看见蔡昇晏生动的表情,温尚翊忍不住笑出来:「筋肉人的弟弟吗?」

「不是,那是简称,全名是『精打细算魔人』。」无视刘冠佑无奈的苦笑,蔡昇晏开心地解释着:「只要跟钱有关的事全是他的专业范围。」

「那还好吧!我的数理还不错,应该不容易被占便宜。」

「学长,你这样想就错了,他最可怕的地方不只是会算,还有那副忠厚老实的假面具。他曾经低价买进一把中古吉他,请人稍加维修保养後,再用比行情价更高许多的价格卖出去,重点是,不知道是他真的太会推销还是买方太笨被他的老实外貌骗了,竟然怕他亏本又多贴了一些钱给他,最後的成交价夸张到你无法想像。」

「哇喔!这麽强!」瞪大澄澈的双眼,温尚翊朝刘冠佑投去一个佩服的目光。

看见他闪亮亮的目光,刘冠佑轻笑着摇摇头,正要开口蔡昇晏又摆摆手抢着说:「这还不是他最厉害的强项,他最厉害的是把精打细算这件事应用在时间上面,他可以把时间算到很精准,一分一秒都不浪费,一天跟十个女生约会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温尚翊听出玛莎又在胡扯,看见刘冠佑抿起嘴瞪过去的表情不住笑了出来。

「不要乱说!哪有这种事!」刘冠佑边反驳边伸手掩住蔡昇晏的嘴将他拉到一旁去,转头对温尚翊说:「学长,你不要理他,他每次都乱掰我的假事蹟到处造谣!」

石锦航跟陈如山在旁边抱着肚子大笑,也不打算帮他澄清。

「学长勒!你这个老人几岁啊!学我们叫人家学长!」轻易地挣脱刘冠佑的手,蔡昇晏鄙视地高声说道。

「啊我就跟着你们叫啊!你又不让我跟人家好好认识一下!」刘冠佑表情带着无奈跟委屈将蔡昇晏推到另一边去。

温尚翊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其实叫什麽都没关系啦!不然你叫我怪兽好了。」

「怪兽?」听见温尚翊的话,蔡昇晏停下反击好奇地问道:「尚翊学长的新绰号吗?」

「嗯,大学同学取的,说什麽我打篮球的时候表情像怪兽一样很可怕。」灿烂地笑着解释道,温尚翊说:「你们以後也别学长学长的叫,听起来很别扭,乾脆都叫我怪兽好了。」

「好啊!听起来满酷的。」石锦航点点头说:「那以後就请多指教罗!怪兽哥~」

「不要加哥啦!」温尚翊轻笑着抗议道。

「那叫怪兽老大怎麽样?」眨眨眼,陈如山促狭地笑着开口。

「怪兽之王好了。」

「还是叫怪兽头目?」

「或者叫兽兽好像也不错,挺可爱的说!」

陈如山与石锦航一人一句打趣地说着,温尚翊只好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随便你们。」

蔡昇晏暂时收手後,刘冠佑终於得空向温尚翊自我介绍,他有些正式地伸出手开口:「你好,我是刘冠佑,你叫我冠佑就好。我自己有在经营一间小小的录音室,同时也是「梅碟」的鼓手。」

「啊,冠佑你好,我是温尚翊。」虽然想起蔡昇晏的玩笑还是很想笑,但温尚翊忍住了,他不失礼貌地勾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伸出手与刘冠佑握了下。

其实温尚翊觉得眼前的人没有蔡昇晏说得这麽夸张,感觉老老实实的很好相处。(阿翊:後来发现也很好欺负……)

「刘冠佑你真的很空呆馁,说什麽「梅碟」啊!自以为全世界都认识我们喔!」蔡昇晏轻推了刘冠佑一下,背对着温尚翊朝他使了个眼色。

陈信宏没有告诉他们剪报的事,但有大略提过温尚翊目前的情况,所以蔡昇晏等人想尽量避免相关话题,免得让他不自在。

「我知道梅碟啊!我有看到你们的报导,很厉害欸!」但温尚翊却笑着说道,语气中充满鼓励:「而且你们的歌很好听,正妹粉丝很多吼!」

「没有啦!就那样而已嘛!」想随便敷衍带过,蔡昇晏望向石锦航与陈如山说:「运气好啦!运气好啦!」

「对啊!运气好接过几场演出而已,媒体会报也只是一时新鲜啦!」石锦航接过话笑着说。

温尚翊单纯的心性没察觉出几人的尴尬,笑了笑说:「干嘛这麽谦虚,有实力才会有人喜欢啊!」

「嗯,说到实力,我们的歌大部分都是阿信跟阿山创作的,什麽正妹粉丝都要归功於他们两个啦。」蔡昇晏边说边偷眼朝小房间望过去:「尚翊学长如果有兴趣可以跟他们多聊聊。」

干,陈信宏说要接个电话,是接到哪里去了?

他心心念念的阿翊都来了快十分钟了,他还没出现!

「好啊!我前阵子有试着写曲子,正想找人帮我看看。」说到音乐,温尚翊立刻双眼放光说道。

「真的吗?那你有带过来吗?」陈如山闻言兴致勃勃地说道,他起身拿来自己的吉他和一叠纸後又开口:「刚好我对最近编的和弦有点不满意,你也顺便帮我看一下要怎麽修改吧!」

温尚翊灿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凑在一起热切地聊起来,一扫方才提到梅碟时的小尴尬。

後来石锦航也加入讨论,彷佛用说的不够过瘾似的,三人说没两句就抱起吉他直接弹起来。

温尚翊没有把自己的木吉他带来,於是石锦航便抱来陈信宏平常弹的那把借他。

看见他们在讨论新曲的和弦,蔡昇晏跟刘冠佑也凑在一旁时不时插一句建议或毒舌,几人围在一起聊得不亦乐乎。

没人发现小房间的门早已打开。

倚在门边轻笑的陈信宏默默望着温尚翊的笑容,深深觉得自己约阿翊来练团室是正确的。

他的阿翊就是应该像这样快乐地沉浸在音乐中,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地弹吉他、唱歌。

这是陈信宏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

他必须为温尚翊屏除一切现实枷锁,他必须让温尚翊能无後顾之忧地放心追梦,他希望温尚翊能永远都笑得这麽灿烂,他要带温尚翊回到这个属於他们的天堂。

只要能与温尚翊一起朝梦想前进,付出再多都值得。陈信宏勾着满足的笑容想着。

将刚刚接的那通电话暂时抛诸脑後。

那群围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的家伙,不知怎麽的聊到了吉他的基础和弦,石锦航猛然想起前阵子刘冠佑说要学吉他的事,便顺口问了句:「对了,冠佑你的吉他练得怎麽样了?」

「蛤?喔我後来没继续练了。」刘冠佑耸耸肩回答,看见众人疑惑的表情後正要开口,蔡昇晏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因为我们冠佑娘娘的玉手弹不了吉他啊!他说弹了他娇贵的手指头会破皮!」玛莎无情的吐槽引起众人大笑,也引来刘冠佑无奈的白眼。

「蛤?真的假的,我们谁练吉他不是练到指尖破皮长茧啊!你这样太夸张了!」虽然才第一天认识,但温尚翊也忍不住跟着亏了刘冠佑一句,他话一出口,陈如山立刻满脸幸灾乐祸地对刘冠佑说:「看吧看吧!真的不是我们爱损你,而是只要是人,都会忍不住想当你。」

「没有当他啊!我觉得怪兽说的是实话。」石锦航笑着接口说:「不然这样啦!冠佑你可以带手套弹,最好戴丝绸的那种,滑滑细细的很适合你!」

「靠杯那样最好是按得住弦啦!」陈如山大笑着推了石锦航的肩一下。

「没办法啊!谁叫小冠佑的手手会痛痛啊!」补上最後一枪,蔡昇晏靠在在温尚翊旁边大笑。

「欸你们真的很贱欸!不过就是学不会吉他而已,有必要这样吗?」刘冠佑无奈地瞪着笑成一团的损友们抗议道,却懒得多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解释再多也没用,这群家伙早八百年前就把他归类在娘娘腔那块了。

幸好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陈信宏满心都是温尚翊灿烂的笑容,并没打算加入战局,否则刘冠佑可能会更惨。

「我们的建议明明就很中肯。」损人还这麽理直气壮,刘冠佑无奈地摇摇头翻白眼。

但他不想多说的表情又惹来众人的吐槽与大笑,连陈信宏也忍不住笑到弓起身。

在他心里,只有眼前的这群人能与自己分享阿翊的笑容。因为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他最快乐灿烂的回忆里都有他们的陪伴,虽然他私心觉得,其中最耀眼的回忆只有温尚翊存在的那短短一年多,但每每想起这群家伙,盈满胸怀的感激与满足却同样非常温暖珍贵。

大夥笑完继续讨论,聊了一会後,陈如山说起自己某首歌的创作灵感,说着说着,话题不免又回到梅碟上,蔡昇晏看温尚翊也跟着聊得很起劲,便稍稍放下心来跟着聊。

陈如山分享完几首歌的创作理念後,也提到了陈信宏的作品,蔡昇晏这时才发现默默靠在门边笑的陈信宏,心下某个念头划过,便转头对温尚翊道:「创作这种东西都是需要灵感与体会的,从一首歌能看出来创作者当下的心境与生活,学长,你要不要听听看『虚弱』这首歌的创作背景?」

「虚弱?好啊!」温尚翊边回想那首歌的音乐与歌词边笑着答道,但蔡昇晏一个字都还没说便被匆匆走上前的陈信宏抢了话头:「中午了,肚子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啊!我也饿了!」蔡昇晏很快附和道,彷佛刚才提到那首歌的人不是他,看见陈信宏瞥过来的目光也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那我们去附近新开的那间火锅吃到饱吧!」陈如山提议道。

「好啊!冠佑请客!」陈信宏眼睛眨都不眨直接推某人进火坑。

「耶!谢~谢~冠~佑~哥!」某两人异口同声道。

「靠!我什麽时候答应了?」

「请一顿会死喔?」

「对啊!别让第一天认识你的怪兽见识到你的真面目好吗?」

「可是我今天好像没带这麽多钱耶!」

「没带钱不会刷卡喔!」

「对啊!找个好一点的藉口啦!」

「好啦好啦!不要为难他,不然我请啦!」偷偷瞪了陈信宏一眼,蔡昇晏背起背包说道。

「干嘛要你请?冠佑小老板OK的啦!对吧!冠佑哥~」石锦航勾过刘冠佑的脖子,装出一脸讨好的笑开玩笑说道。

「没关系啦!刷卡的话我可以啦……」对蔡昇晏说道,刘冠佑偷偷按着自己的钱包在心里叹了口气。

被他们的对话逗笑的温尚翊本想开口,但陈信宏却轻按了下他的肩笑着摇摇头。

欣赏完刘冠佑无奈的表情与蔡昇晏锐利的目光後,陈信宏才满意地说:「我开玩笑的啦!阿翊难得来玩,当然是我请客啦!」

「耶!谢谢陈总裁~」某两人再次配合地异口同声开口。

温尚翊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陈信宏轻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没问题。

於是这群明明已是社会人士却依旧幼稚的家伙们,吵吵闹闹地朝餐厅出发了。

途中,见温尚翊走在陈如山和石锦航中间聊着彼此的近况,蔡昇晏便偷偷退到陈信宏身旁低声开口:「喂!我是想帮你耶!你还这样陷害我。」

「你确定那样是在帮我?」苦笑着问道,陈信宏敛下目光说:「我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那些过去……」

「如果你真的有决心要留住尚翊学长,那麽那些过去早晚要让他知道的啊!」

陈信宏闻言轻叹口气不再开口。

蔡昇晏看见他的表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说:「相信我,尚翊学长会理解的啦!」

然後几步赶上刘冠佑,推了他一下说:「刚才很慌吼!怕荷包破大洞哈哈~」

刘冠佑瞥了他一眼,低声回了句话,两人斗着嘴慢慢前进。

陈信宏想着蔡昇晏的话,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看着温尚翊的背影,他的心里头很矛盾。

其实他後来有想通,那天晚上之所以会觉得两人之间还有隔阂,是因为不管他们怎麽扯怎麽聊,好像都只提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对於分开的这十年时光,却都有默契地绝口不提。

温尚翊不愿意说的原因,心思缜密的陈信宏没花多久时间就想通了,但他不想看见那样的温尚翊-自卑或觉得自己不如人-这些都不应该是属於温尚翊的思考模式,所以陈信宏才会拨那通电话,决定将他拉进这个本来就留有温尚翊位置的世界中。

至於自己这十年的岁月,有痛苦有荒唐有绝望有遗憾,但那些都只是与恶魔交换甜美瞬间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罢了。他不想让温尚翊知道,也觉得没有提的必要。

何况,他其实会怕,如果温尚翊知道这十年来自己的改变,还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还会要他这个朋友吗?可能会出现什麽情况他连想像都不敢。

只好在聊天时努力避重就轻。

但玛莎刚才的那句话却点醒了他,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虽然玛莎并不知道所有事情,才能说得如此轻松,但他也开始想,也许该找机会慢慢告诉温尚翊,这十年来自己不为外人所知的一切。

坦承,才有机会让彼此的心更靠近。

可是,接下来呢?

一切能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顺利发展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温尚翊不在乎自己的改变,他们就能够从此幸福快乐吗?陈信宏又不是单纯愚蠢的孩子,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麽容易,何况那还是退一万步後的天真假设。

况且,刚才在练团室接的那通电话也提醒了陈信宏,眼前等着自己的阻碍不只一件,若其中任何一个难题没处理好,不小心输掉了还能有机会接关再来过吗?

和从前不同了,如今,怕是一输掉便万劫不复了吧!

所以他其实很清楚,将阿翊推得离自己远远的,对温尚翊而言或许才是真正的安全。

但陈信宏却无法真的就这样放手,无法像表面上那样心平静气地将心爱的人从自己心头剜除。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对他来说恐怕才是真正地万劫不复。

所以才感觉矛盾。

内心的渴望与现实的残酷,该如何取得平衡?

已经将灵魂卖给恶魔的他,还有机会能触碰到天使的羽翼吗?

这顿午餐,陈信宏难得地感觉味如嚼蜡、食不下咽。不过他没将烦恼表现在脸上,该笑的时候依然笑得很大声,只是话特别少。

吃完午餐後众人回到练团室,应温尚翊的要求表演了几首梅碟较广为人知的作品。当然,歌单里没出现『虚弱』这首歌。

看着他们架势十足认真投入的表演,温尚翊除了深感羡慕,也隐约地觉得有些骄傲。

已经是叱吒风云的独立乐团了啊!这群家伙。

自己也该更努力赶上他们才行。挂着灿烂的笑容,温尚翊如此想着。

不过,听了几首歌後,温尚翊注意到一件事,虽然现在两位主唱都在,但陈信宏却很少开口唱歌,无论是谁的创作曲几乎都是由陈如山唱。

温尚翊对此大惑不解。他知道与弹吉他比起来,陈信宏确实没这麽喜欢唱歌,但却不是不能唱,甚至唱得还不错。

那为什麽不唱呢?

看陈信宏挂着淡笑弹吉他的脸庞,温尚翊的思绪飘回到高二上学期某个秋风飒飒的日子。

那天放学後只剩他与陈信宏两人留在社办,陈信宏心情似乎不错,心血来潮抱起吉他便大声弹唱起自己创作的社歌,他略带青涩却好听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室中,连同那充满自信与快乐的笑容一起深深烙印进温尚翊心底。

他喜欢那样的陈信宏,彷佛真的能用一把吉他征服全世界,那麽狂妄却又那麽耀眼。

然而,此刻眼前的陈信宏多了几分内敛,却少了那不顾一切的傻劲。

看得温尚翊心头没来由地有些苦涩。

看来,我们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地被这个世界所改变了……

温尚翊正想着,陈信宏刚好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立刻挑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忍不住跟着笑出来,温尚翊在心底补上一句:幸好,虽然有所改变,你的本质却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你。

而且温尚翊莫名地生出一股自信:他觉得只要自己想听,陈信宏一定愿意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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