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懂你这孩子是怎麽回事…」
「妈，我说了，不要随便进我房间。」我略带诙谐口吻的说，一方面要警告但也不要伤了妈妈的心才好，「你瞧你，要把我娇贵的木头地板踩坏了。」
那地板自从我把湿透的雨伞丢在那儿後，那铺木好像变得不是很坚强，踏在上头会有老旧房子的那种「嘎吱」声。这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懒得修正，反正那地面好像某种警告，在有人接近的时候会发出声音，这要提防也防不着的。
菲尼斯像尊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我的床上，甚至不理会同一个空间正碎念的我妈。
「今天不是舞会吗？」我妈问，上下打量穿着睡衣、翘脚在书桌前吃一份鸡胸沙拉的我。
「嗯，对呀！」我回答，满嘴凯萨酱从嘴角滴下来。
「你…」妈像是无奈至极了、耐着性子跟我解释什麽人生的道理似的，「你已经高年级了，这可能是你最後的一次舞会。」
「哦。」我应了声，找到纸巾擦嘴巴，「可是，我没有找舞伴也没有准备衣服。」我说着，「有点麻烦耶！舞会就…就那样啊！」
菲尼斯抬头看了我一眼，出乎我意料地点了点头。
「这是回忆啊！你…」我妈又支吾了半晌，「你就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女孩子嘛！」
「嗯。」我放下碗跟叉子，收起了乱放的双腿，对我老妈妥协，「好，我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你丝毫没有要隐藏你根本不想去舞会这件事。」菲尼斯在我身边的巴士座位坐下时，针对我的衣着发言，语调里有好笑的意味。
「嗯，我个人的品位很独特，世人还没发觉而已，有天会蔚为风潮的。」
我耸肩，穿T-shirt跟牛仔裤错了吗？每天都穿这样上学，今天去学校也一样啊！
菲尼斯笑了几声，「不为舞会打扮，恐怕还是没有符合你母亲『正常女孩子』的标准吧？」
我妈自己都搞不清楚什麽叫正常，更重要的是我有打扮啊！我穿的可是MyChemicalRomance的乐团T-shirt呢！不是大日子我可不会随便乱穿的喔！
「欸！」我在外头流转的夜光下，转头看巴士里灯光暗淡的菲尼斯的侧脸，「你不喜欢舞会哦？」我想着她刚刚在我跟我妈抱怨的时刻，她那短暂同意的表情，她又让我惊奇了一次——原来她也会同意人。
「不喜欢。」菲尼斯摇头，「那里很吵。」
「哎，流行歌嘛，有些东西实在不能强求的。」
「不是，」巴士晃了一下，我看见菲尼斯转头看我，「那里有很多情绪——激情、爱慕，失落与嫉妒也常有。」
点头，我想我可以想像。
「丰富的场所，却往往一支箭都用不上。」
我闭上嘴看窗外，不能自已地想着，这是多麽讽刺的情形啊…
到学校时舞会已经进行了好一阵子，我从主要入口进入，但一旦进入会场就偷偷摸摸地沿着墙壁把自己塞到角落去。
「演哪出？」
菲尼斯问我，她不像我需要躲避就已经不会被人望见。
「你以为高校的『怪胎』是怎麽来的？」我说，找到饮料的长桌，压低身子帮自己弄了杯汽水，「不准备衣服对那些认真打扮的人也有点不大尊重啊！」
「想太多了。」菲尼斯一派轻松地跟着我，「既然这麽麻烦，为什麽大费周章过来？你可以做样子给你妈看就好。」
「嗯，这我已经想过了。」我说着，理所当然的表情看菲尼斯，「我来，是因为我想知道山姆好不好而已。」当然如果有好吃的培根卷跟乳酪塔也会让我觉得值回票价的。
菲尼斯低头望躲在长桌後头的我，看了有点久，一度使我以为这是讶异的表现。
「好。」她最後说，转头看那复杂的舞动人潮，「你这样要花一辈子，我帮你，比较快。」
「你要飞上去帮我看吗？那小心不要撞到那个迪斯可球…」
我提醒，菲尼斯却摇头。
「我用『感觉』，更快。」
真的是，认识菲尼斯以来我还没有这麽钦佩她过。她就像猎犬嗅找毒品一样，真的在最短的时间、最效率的路径里头带领我到一根隐秘的柱子边，距离热舞中的山姆还有乔伊斯大该五公尺远。
「山姆看上去很帅。」我说着，眯起眼想辨认他们的神情。
「…看起来也玩得很开心，应该没有无聊的问题。」
我转头看柱子外头、无视人潮的菲尼斯，她凝视着舞会中的山姆跟乔伊斯。
「嗯。」她发现我在看她，转头应了声。
说实在话，在莉莎跟戴维之後，我就很害怕菲尼斯对情侣做任何发言评论，虽然我知道有很多东西属於现实，不会发生的就不能够强求，只是对我而言，就好像看着已经步入礼堂交换戒指的两人，你为他们真心流过祝福的泪，然後事後被告知这是骗局一场。
喜欢看冒险动作与血腥漫画的人居然抱持这种想法实在梦幻的可以，只是冲击的事物就是这样伤人。
「真爱。」
菲尼斯对山姆还有乔伊斯结论，这让我惊呆了。
「在舞会，刚认识…」我几乎有点结巴，「你确定？」
「不用你担心，错不了的。」
菲尼斯淡淡说着，左手伸直在身前握拳，直指向山姆的方向，右手在下巴下方勾着，这姿势维持了好一阵，让我屏住呼吸了好久，差点紧张地窒息。
最後她右手突然地放，那些隐形的事物我看不见，但山姆在那一刻突然地停下了舞动，在吵杂的音乐下他低头凑近乔伊斯想讲话，或许是个问句或提议，总之她笑着点头，於是两人向外离开了吵杂的会场。
「天啊！」我靠着柱子低低地叹，「高中，遇到真爱！」
舞会！这会是多麽印象深刻的夜晚，他们会记得他们的爱情是在绚烂的土壤上发芽，未来婚礼的投影片上头会有他们的舞会主题照片，多麽美丽的回忆！他们有这麽多日子会携手走过、可以一起创造很多很多的回忆，未来枕边的那个人早就伴着自己大半辈子，年轻的爱…
我再转头探出柱子要叫唤菲尼斯的时刻，却看见她凝重的表情。
「安，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