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的父亲是什麽人吗?」
虽然六部各有尚书,但凭着唐父长年来的累积,他隐隐是六位尚书之首,若慕容睿不想让朝政动荡不安,就绝不会动唐映涵,除非唐映涵犯了滔天大罪,让唐父没有任何立场替她出头。
「那小姐,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唐映涵点点头,轻轻闭上眼。
这时便可看出世家女的气度,若不是自小受的教养使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哪个女人不是哭天抢地,哪还能像她这样平静,甚至为了孩子安稳入眠。
从坤宁宫出来,慕容睿并未回寝宫,而是去启祥宫,没亲自去看一眼姚平昕,只听宫人禀报,他心里怎麽都不平静。
虽然君初雪说姚平昕已睡下,慕容睿仍是想看看她,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慕容睿不禁伸出手,却在抚上姚平昕颊畔前停了手,就这麽凝滞了片刻,方才缓缓收回手,不忍扰她睡眠。
秋儿送慕容睿走到外间,君初雪留在里屋守着姚平昕,慕容睿随意一坐,问起姚平昕的情形,秋儿没敢隐瞒,将宋太医的原话全数禀告,连同姚平昕让宋太医只管尽力,若是孩子真没了便当他们母子无缘也一并告知。
「宁氏端药来时,你可在场?」
秋儿点点头,猜想慕容睿可能会问起当时情形,才会由秋儿送慕容睿出来,不然一般是由她在姚平昕跟前伺候,君初雪负责与慕容睿、宫中妃嫔打交道。
「宁氏来时,说是皇后娘娘听闻娘娘动了胎气,才特令她端安胎药前来。」
宁天婵已被贬,不再是才人,直呼其名也不妥,是以秋儿称呼她宁氏。
「她就没一丝怀疑的喝下?」
慕容睿不信姚平昕有这麽放心宁天婵,虽说是唐映涵命人送来的,但若宁天婵在途中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奴婢事後询问娘娘,娘娘说宁氏都以试温度为名嚐了一口,娘娘又怎能不喝。」
若是不喝,便是对唐映涵这位皇后的不敬。
这道理,慕容睿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们几个好生照料着云昭仪和二皇子,缺了什麽尽管开口。」
说完,慕容睿让秋儿赶紧进屋照顾姚平昕,自行领着朱海出去。
慕容璿生病、姚平昕胎象不稳、宁天婵被贬、唐映涵被软禁,连番发生的事情令後宫里气氛紧绷,人人提心吊胆。
这四件事情若是分开发生倒也罢了,却是接连发生,再傻的人也看得出唐映涵和宁天婵是因害了慕容璿与姚平昕才遭受惩罚。
即便慕容睿命太医院的人全心全意照料姚平昕,姚平昕的胎儿仍是没保住,慕容睿也知怪不得太医,忍下心中悲痛与怒气,只令宋太医每日来替姚平昕请平安脉,将姚平昕的身体调养好,避免落下病根。
原先见慕容睿听见宋太医回禀孩子没了的铁青脸色,在场太医都担心起自己一条小命,就连宋太医心中也是不安,如今见慕容睿没有要迁怒他们的意思,除了宋太医留下,其余太医该回太医院当值的便回太医院,无须当值的便直接出宫回府。
留男子在後宫本就不合礼法,原先为了慕容璿安危也无可厚非,但如今慕容璿身体已好,再留宋太医在启祥宫却是不妥,为了姚平昕的身体,慕容睿仍令宋太医继续驻守启祥宫,直至姚平昕身体好转。
慕容睿日日前来探视姚平昕,起初几日姚平昕身体较虚,睡着的时候多,慕容睿来时往往只能见到姚平昕消瘦的睡脸。
待得近十日过去,慕容睿来时,偶尔能见到姚平昕还醒着,只不过仍是没什麽体力,只能懒懒躺在床上。就算明知不该在月中落泪,乍见慕容睿,两行泪不由自主的就从姚平昕眼角滑落,慕容睿以手将它抹去,姚平昕却是泪水落个不停,慕容睿轻轻抱住姚平昕,就怕弄疼了她,姚平昕在慕容睿怀里放肆地哭了一场,直到哭累了才沉沉睡去。
慕容睿静静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万般没想到心里的疼痛竟能如此刺痛。
再过几日,姚平昕虽还是躺着,至少能与慕容睿说上几句话,虽偶尔还是会红了眼眶落下几滴泪,但不再见大哭,慕容睿才放心些,觑着她精神好一些,才将朱海查到的结果告诉她,姚平昕停了,只是愣愣的发了一会呆,并未多说什麽。
待姚平昕能坐起身和慕容睿好好说话,慕容睿才同意让宋太医回太医院当值,也说起要将她升为贵妃代管六宫,姚平昕诧异,维护唐映涵的话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从慕容睿口中姚平昕已知朱海查出打从一开始宁天婵端的就是落胎药,而不是她半途调换的。
「皇上,这於礼不合。」
她如今是正二品昭仪,贵妃不仅是正一品,且还是贵淑德贤四妃之首,越级晋封不合体制。
「我是皇帝,我要怎麽册封我自己的女人还要外人同意不成。」
慕容睿此话却是带着几分负气。
「皇上,您心疼妾身,妾身明白。」
姚平昕柔柔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慕容睿。
「但这事,一方面於礼不合,另方面也是妾身的私心。」
「你有什麽私心?」
「妾身如今身子尚弱,宋太医说要好好调养,若是真如您所说的代管六宫,妾身岂不是不能躲懒,更别提将养身子了。」
姚平昕说的在理,慕容睿要她代管六宫,原也是带着补偿的意思,但若为此忙碌反倒无法休养导致落下病根,这又是慕容睿不愿见到的。
「皇上,这儿没别人,妾身和您说句心里话。」
慕容睿倚在床头,让姚平昕靠在他胸前。
「先前太医便说娘娘此胎怀的应是皇子,三皇子出生後,为了种种理由,您总会解除娘娘的禁足,若真由妾身代管,到那时只怕後宫不得安宁。」
正统的皇后与皇上的宠妃,势必形成两大派系,加上皇位之争,即便姚平昕没那意思,後宫加前朝又怎能平静。
「但这段日子,後宫也不能没个主事的。」
慕容睿算是同意姚平昕的看法。
「兰妃娘娘身份不是摆在那吗。」
姚平昕丝毫不掩饰她推叶聆棻入火坑的心思,她便是这麽直接了当地让慕容睿明白她就是将这事推给叶聆棻,慕容睿也知道叶聆棻素来挑刺,姚平昕早已不满她,只是为着安宁才多次忍让。
轻声一笑,却是允了。
「你这次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肯受贵妃位份,封妃你总能同意了吧。」
慕容睿刻意无奈说道,倒让姚平昕不依。
「妾身不肯越级晋封还不是为了不让您面对朝臣的非议,您反倒编排起妾身了。」
姚平昕欲起身,慕容睿却是在不弄疼她的力道下紧紧抱住。
「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
慕容睿哑着嗓音,姚平昕不再扭动,伸出一手环抱慕容睿。
「就当这孩子和您我的亲缘太薄,待妾身养好身子,他会再回来的。」
这话,姚平昕不仅是说来宽慰慕容睿,她也是真心这麽期盼。
直到慕容睿的情绪缓和,姚平昕才轻声开口。
「妾身有一事想求您。」
「嗯?」
「虽说无这样的先例,但妾身想替这个孩儿服丧一月,全了咱们和他之间的缘分,可好?」
姚平昕这样的恳求,慕容睿怎能忍心拒绝。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有些事情却不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