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渴愛 — 第二章<危險邊緣> 2-11:【現在、曾沚萱】

正文 渴愛 — 第二章<危險邊緣> 2-11:【現在、曾沚萱】

2-11:【现在,曾沚萱】

我真的、真的知道阿尿到底想跟我讲什麽;就在我带着Verna踏进店里之前,阿尿的表情已经替她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走进店里,Verna等我换上制服上工,便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柜台的角落静静阅读而不打扰我工作;明明该专心整理新进的杂志,阿尿却不时一脸八卦地看看我又看看Verna,脸上还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我装作没看见,清点着教科书的数量。

「欸、沚萱妹妹,」阿尿终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凑了过来,「什麽时候的事啊?」

「什麽什麽时候的事?」我决定装傻到底。

她白了我一眼,「你明明就知道我问的是你跟Verna。」

我搬下一叠昨天被某间学校老师订走的教科书,「我们什麽事都没有啊。」

「都陪你来上班了怎麽可能什麽都没有!」阿尿啧了一声,「好歹我也谈过恋爱好吗?想骗谁啊?」

「我是说真的,信不信随便你,」将教科书装箱,我说,「她只是需要人陪,而我刚好可以边工作边陪她,这样而已。」

「需要人陪?」她窃笑,「哎,我也好需要人陪喔!沚萱你甚麽时候要来陪我啊?」

趁着拿剪刀和胶带的空档,我扒了一下她的头,「少来,去整理书啦!」

阿尿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工具书专区开始整理书籍,还不忘转过头来对我做了个鬼脸。我面对眼前的纸箱叹了口气,在感情稳定之前,我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让周遭朋友知道我和Verna之间的关系,也许先不说,对这段感情还有我跟她,都比较好吧。

装箱完成後我将整箱书搬到柜台旁,等着另一个同事将这箱教科书载到学校去。站在门口,转头看向左手边,午後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书店里,正好落在Verna身上。她安安静静地低头看书,一头褐色长发因阳光照射而呈现若有似无的玫瑰金色,娴静的模样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驻足欣赏了半晌,我走到Verna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而她面带微笑地将视线从书本移到我脸上。

「在看什麽?」我凑到她耳边。

她半阖起书本,书封上的大标题写着「MYTHOLOGY」,让我讶异地发现她静心研读的竟然是我系上去年的指定教科书。

「希腊神话?」我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可是我去年的课本哪。」

「是吗?」她开心地瞪大眼睛,「太好了!这样我看不懂的就能问你了。」

我搔搔头,「是可以啦,但你为什麽要读这个?」

她笑了笑,耸耸肩膀,「也没为什麽,就是喜欢呀。」

「想当初我可是苦读这本却恨不得把它给烧了。」我苦笑着摇摇头。

她噘起嘴巴,「我就喜欢嘛。」

看见她俏皮的表情,我愣了一下,她大概没注意到自己嘟起嘴的样子有多可爱,让我好想就这麽亲下去;但我毕竟没有这麽做,因为这里终究是公共场合。颇无奈地我只好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硬是嘻皮笑脸地回答她:「好啦。」

「什麽科系要念这个啊?英文系?」她好奇地问我。

我点头,「对,不只这个,还要念可怕的圣经──阿门。」

看着我做出祈祷的手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在我不经意时站起了身子,走到我背後,动作轻盈地抽起柜台上被压在书底下的值班表。她古灵精怪地朝我吐吐舌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让我猜猜──你的本名是哪一个呢?」她眯起一双大眼睛,「嗯,星期五的下午,是谁呢?」

「三选一,不难猜吧。」我耸肩。

她一手托住下巴,一手抓着值班表,一下子低头看看表格,一下子又抬起头端详着我的脸。

「这麽难猜吗?」我嘲笑她。

「三选一也要选一个适合你的名字呀。」她的神情非常认真。

我被她的表情逗笑,而她碰碰跳跳地走向我,将双手收在背後,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说:「曾沚萱,好可爱的名字哟。」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都要宣告罢工了──这女人根本是妖精转世吧!为什麽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从她口里说出来就要命地悦耳?

我的耳根子铁定都红了。

「你怎麽猜到的?」我连讲话都有点结巴了,真不妙。

她嘻嘻笑,「其实名字是二选一啊,第三个人是男生的名字,所以删掉;另外一个女生姓廖吧?刚刚听到你叫她『阿尿』,应该是她绰号没错,所以曾沚萱就是你罗。」

我咽了咽口水,「你还挺厉害的。」

「我就当作是夸奖接受罗。」她甜美地笑了笑,转过身将值班表放回书本底下压着,然後撇过头问我:「沚萱姊姊,你不用上班吗?」

听出她话里带着的玩笑,我揉揉她的发,「好啦,我认真点,」我比了比那本希腊神话,「你也要认真点,我会出题目考你喔。」

她眨眨眼睛,「好呀。」

接下来的时间,我几乎没再搭理Verna,因为她看书看得好认真,简直比我当年准备期中、期末考时还要专注;而她读书时的模样和在夜店接case的姿态比较起来,完全是天差地远,不仅收敛了奔放而狂野的性感,还多了股清新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知性的美感。

而我何其有幸,能够拥着这美丽的多面夏娃入睡。

下了班,Verna说想到我的学校走走,於是在柜台结帐买了那本希腊神话之後,便拉起我的手一起牵车;上了路,骑了大约十分钟的车之後,我们在大学的校门口停下机车,而从後照镜,我却看见Verna望着前方偌大的校碑,脸上露出生硬的表情。

「怎麽了?」我偏过头看着她。

她没回答我怎麽了,只是自顾着下了摩托车、摘下安全帽之後递给我。

我不安地看着她脸上平淡如一杯白开水的表情,眼神里没有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她环顾着周遭,目光从校碑移转到右手边的守卫室,又转向左手边开得奼紫嫣红的花卉,好半晌之後才开口:

「你读这里?」她的口气里有些难以置信。

我点点头,「怎麽了吗?」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後微笑摇头,伸手替我拿下安全帽。

「原来我们不但年纪一样大,念的还是同一所学校。」她轻轻地笑着。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

「我也很意外。」她笑了笑,耸耸肩,「快下车呀,我们去散步。」

牵着Verna的手漫步在校园中,我实在无法置信,这女孩居然和我就读同一所大学。如果她没有休学,我们可能会在校园里擦肩而过无数次,甚至可能因缘际会走进同一间教室,修习同一门课程。

多庆幸,我和Verna的缘分交会於此,没有错过对方。

「真怀念。」Verna轻轻说,轻得如果没注意就会忽略她说了什麽。我们一同走过外语学院,经过繁花盛开的花圃,凝视着远方步道旁布告栏张贴的各式海报,以及因天色渐黑而逐渐点起的路灯。

一面走着,我一面随口和Verna聊起自己独立负笈北上的经历,而她认真地聆听着,似乎也在思考些什麽。

「那你为什麽选择念英文系呢?」她问,「听你这样说,念这个系压力很大不是?」

「喜欢文学罗,」我笑着,接着也反问她:「倒是我还不知道你念什麽系?」

「本来是考上了自己喜欢的科系,所以也打算要认真念,可是……」她眉头轻蹙,叹气道,「事情当然没有我以为的那麽顺利,毕竟我有一个控制欲这麽强烈的父亲,凡事他都认为必须由他来作主的父亲。」

我难过地看着她无奈的侧脸,她苦笑着继续说:「法律系,我念的是法律系,但其实我填的是戏剧系。」

「戏剧?」我有点惊讶,「你喜欢演戏呀?」

她微笑着回答我,「对呀,偶尔也自己写故事或剧本,」她耸耸肩膀,「没办法,我就是个喜欢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女生。」

我停下脚步,而她也停下来,转身看着我。

她疑惑地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怎麽?」

我扬起一抹微笑,走向她,轻轻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她愣着没说话,似乎是尚未反应过来我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揉揉她的头发,我微笑向她解释:

「这个吻给你勇气。不要轻易放弃你想学的戏剧,现在没有实现,不代表未来没有机会啊。」

听完我所说的,她的脸上先是平淡的表情,尔後才慢慢绽放出笑容。伸出右手,她露出小拇指,孩子气地回答我,「好呀,打勾勾,我答应你,未来我一定会考回来念戏剧系的。」

同样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我朝着她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要加油。在心里,我这麽默默地替她打气着。

骑车准备回宿舍的路上,我本来想问Verna要不要顺道到她的住处帮她拿几套衣服过来?但就在我打算开口之前,她便凑到我耳边喊着我的英文名字。

「怎麽了?」我慢下机车速度,好让她的声音大过风声,说起话来也不那麽吃力。

我看见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笑容,忽然我明白了她想说什麽。

而我猜对了,她不打算继续在我的宿舍过夜。

「载我到捷运站就好了,可以吗?」她问我。

我怎麽会拒绝,即使我如此失落,我也没有办法说不。

「好吧。」於是我这麽回答。

停在捷运站口旁,她缓缓下了机车,而我伸手帮她摘下安全帽。她朝着我坚定一笑,就在我还想说些什麽时,她的唇贴到我的唇上。

我吃惊地瞪大双眼,在离别前,这个吻对我们是不是都别具意义?

「谢谢你,」我看见她的双眼里有着难以形容的坚持,「我想先解决自己生命中的课题,这样我才能继续过好我的生活,」伸出小拇指,她深呼吸,接着告诉我,「我会回来的。」

我点头微笑,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打勾勾。

「好,一言为定。」我说,但也不忘提醒她:「我一直都在,如果需要陪伴和支持,我一定随传随到。」

她微笑,深邃的双眼望进我眼底,「我知道。」

转身,搭上手扶梯,Verna消失在我的眼前,而她,没有说再见。

骑着摩托车,我独自一人回到宿舍房间,冲了澡之後灯也没关就直接躺在床上发呆;抚摸着床边昨夜Verna睡过的枕头,心里头虽然支持她,却依旧忍不住焦虑:Verna即将面对的会是什麽?我愿意陪她一起度过那些难关,但是她却选择自己一人迎接那些挑战。我想起昨夜她坐在我身边,安静流泪的无瑕脸庞,忍着悲伤却无神的双眼让人格外心疼。

坐起身子,我走到书桌旁,拿起书架上的《MYTHOLOGY》,正想阅读时,却看见一张小纸条从夹页里掉了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那张蓝色的字条,上面是Verna的字迹,看着看着,我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亲爱的Lance:

如果你看到了这张纸条,你不知道我会有多麽感谢这一切。虽然我明知道将纸条藏在这里,你很有可能不会发现,但我执着地认为一定要藏在这里才可以──请原谅我,我很偏执,想藉由这个方法,证明我们是不是注定要错过对方。

所以你看见了。真好。

从我们初次见面到今天所发生的所有,都谢谢你。你知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有一种爱是存在的,它是无条件的爱,不管我们是什麽样的人,不管我们做错了多少事情,更不管我们身上有多少伤口,它都在。虽然我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但是因为你的勇敢和义无反顾,我终於还是愿意一试了。请原谅我自私地决定先行离开一段时间,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像你一样勇敢,去面对所有我长期以来逃避的人和事。也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即便看不见我,你也会好好的过你的生活,照顾好自己。

最後,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我还是很幼稚地想要再问你:

你会等我回来吗?

Ver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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