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寵娘 — 章七‧〈前塵恩〉之一

正文 寵娘 — 章七‧〈前塵恩〉之一

只见司空娣漠然步入,绝美脸上因为长久木然而缺乏人气,此时她褪下了那身男装官服,虽仍是一身中性素袍,一头乌发绾成优雅宫髻,竟让她向来仙丽如画的脸衬出几分柔美,那秋霜般的眸眼落在暗室中的一点,无一丝情绪流动,无从看出她心里到底在思忖甚麽。

「卑职曹豫参见司空大人。」曹豫在她走入时也辑身敬礼。司空娣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曹豫听命於太后自然不会对司空娣陌生,也因为司空娣得太后宠信,时常也会放任一些权力予她,司空娣就曾经就一内事被允许随意调动南军,身为南军卫尉的曹豫算起来也是跟过司空娣做事的。

「免礼。」孤漠无波的轻嗓如丧钟般在夜幕下敲响,朝门外的宫侍冷声吩咐道,「掌灯。」

一个宫女提着纱灯入内,灯芯如豆,隔着黄纱晕出一圈鹅黄,在一室诡静漆暗中悄然亮出一张纯良温静的少女脸庞。

司空娣明显对柳宠娘的称呼极是疑惑,眸底的讶异却是一闪即逝无迹可寻,回复波澜不兴的冷漠绝世。她司空娣依然未变分毫,在森凉的暗室之间宛若天降的佳人,凉凉淡淡地置身事外,彷佛一切也与她无关,也得不到她半点青睐,可她却在此时张了绦唇。

「曹豫,你带着你的人都退下罢,此女子本官会处理。」霜冰般的嗓音徐徐响起,一如记忆中毫无起伏的漠然,不硬不重,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权。

「司空大人,卑职奉命处理此事,这於礼不合。再说,她是被丞相大人赐了死罪的,丞相大人当日也说了绝不轻饶,司空大人这不是为难卑职了麽?」曹豫在一瞬的不解过後立即驳回,没有因为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女官而卑躬屈膝,立场坚定不动。

「既是当日之事,为何如今还不见处理?」司空娣也不被动摇分毫,就连语气也未有加重,语意却令在场的人暗暗一凛。

「这……」曹豫哑口,这事显然是他的疏忽,虽自己至今搞不懂何以有人能在鹤酒之猛毒下活命,但事已至此,就算不是他的错也只能是他的错,毕竟当初这宫女是他负责行刑处置的,未有事後好好确认也是一种错,现如今这等错漏当然不能禀报太后上报丞相,司空娣这一句无疑是一针见血的质问,也是变相的威胁。

「今日此事太后娘娘未曾知晓,本官会有处理之法,除非曹卫尉现下欲到娘娘面前上知。」

「司空大人,您如此做是公然违背丞相大人的命令。」曹豫心是个硬脾气之人,明显不甘愿任着司空娣摆布,他也有自己尽忠职守的原则,更不解司空娣为何要插手此事,偏生这天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再想违抗也是无何奈何。

「曹卫尉若有不满,大可上禀丞相大人,本官候之。」司空娣始终无动於衷,直教人摸不着底牌,无法揣测其心理。

一句话,就是谅他不敢。

曹豫一听更是怒极,却又莫敢发作,怎麽说司空娣也是太后的红人,自己也非能无所畏惧地站到太后跟前,别说他现下犯了天大的疏漏,就算无有此事,他也没有能让司空娣失信失宠於丞相的自信。

「敢问司空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宫女?」曹豫斗不过她,也至少想弄清楚她的意图。

「这个曹卫尉就不必问了。」司空娣不买曹豫的帐,一句话也不愿相告,态度冷得伤人而无有自觉。

「你!」曹豫脸色铁青,一来无法忍受遭一个女人耍弄,二来被如此漠视面子搁不住,这叫他如何不恼羞成怒。

说到底,朝廷内外自古以来都是男人的天下,无端被一个卑微的女人爬到头上来,身为男性的优越自尊要往哪儿搁?更何况司空娣本为贱藉,别说以女性之身为官、便是与士族通婚也是不被允许的,如今不过是讨了太后的喜而得脱藉成官,如何叫那些世家子弟服气,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佞幸之流罢了。

「说到底本官也是太后娘娘亲授的三品官员,该有尊卑礼数还请曹卫尉记住了。曹卫尉若有何不服,到太后娘娘跟前说便是。」

「太后娘娘算甚麽,少拿她压我!」曹豫气怒得顾不上尊卑之别,心里对眼前女官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偏偏又奈何不了她,只能领着部属拂袖而去,回头对今日之事下了禁口令,谁不想活命就抖出去。

一众南军禁卫退出暗室後,司空娣仅淡淡瞥了眼那个被捆绑在刑椅上的女子,只见对方瞠着双眼眨了又眨,看起来极是无辜,却又为比她先前所记得的模样灵活娇气许多,再无当日逆来顺受的柔弱气态,一时之间她也有了些微疑惑,看对方似乎想说甚麽,她顿时启唇下令──

「给我松绑,把人带到玉清殿里去。」

「是。」宫侍轻声应道,随即绕到柳宠娘後头,一人解着一边的绳索,等那一根根的绳子落下,柳宠娘只觉四腕酸软发疼,霎时间使不出力来。

司空娣本为贬藉的宫婢,自小在皇宫长大,後来得太后赏职而封了官,也一直居於宫内,太后还赐了一座玉清殿给她以示恩宠,此等荣耀对於一个女子而言旷今少有,不知身在多少七尺男儿之上,更遑论她本为一个待罪之身,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可说是天下难有的奇女子,足够流芳百世受後人瞻慕。

被宫人领着步进玉清殿,柳宠娘并无多自在,说到底她与司空娣也就不过数面之缘,无有交情可攀,就算有她如今已不是司空娣所识的柳韵,在对方眼里她是一个全然陌生不明的身分,前尘往事尽不可知,更不会知道司空娣把她带来是为何意、是善是恶,毕竟司空娣这人向来孤冷得紧,无人知她立场,她要帮谁要害谁从来无人会明白因由,现如今她从那姓曹的手里把自己救出,那意图仍是正邪不明的。

因此,她此刻心中作是忐忑得很,并无因对方插手而稍微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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