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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好累。
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接洽那个、接洽那个。
我看着为了这一场婚礼奔波劳碌的大家,居然没有其他心情,愉悦或者感激,只是觉得好累。
在这片忙碌之中,我得到的只是更空虚的无力感。
这是我的婚礼,居然是我的婚礼。
电话突然响起,打破充满无力的空间,是一串没有见过的号码。
「你好。」我褪下疲累的口吻,戴起浓浓甜蜜的声音。
「你好,我是邱佩琦。」话筒那头的这一个女人,完全不同於上一次见面的嚣张气焰,谦和有礼的语气让我有些惊讶。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和她见面,也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
赴约以前我一直思考,我们之间究竟还有什麽见面的必要性。
不过邱佩琦态度柔和到令我感觉哪里不对劲,虽然先入为主这样的想法不太好,但总是邱佩琦之前的行为会让人多思考她如今态度的企图。
就算到了咖啡厅,我还是没有停止揣测她的动机。
「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决定了,只是在报复你自己和他。为什麽要让你们的人生,彻底变成一场悲剧不可呢?」她诚恳地对我这麽开口,然後我就忘记自己幻想到第几个肥皂剧戏码。
她说,她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
反正当初早就说好,只要不破坏两家名声,只要不被媒体拍到,双方都不必要、不需要干涉对方的生活。
所以在她清楚我存在的厚度以後,就彻底对你死心了。
「如果你是那些坏女人,趋炎附势妄想做二奶,或者心机深沉的情妇,我一定会好好对付你。可惜你不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才是第三者。」
「最早,我以为你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三。後来我想我爸会让你明白联姻,让你知难而退。只是……」
「一直到婚礼上,我见到你,我才知道後悔来不及了。」
「睿濬的眼睛里只有你,我看得见他有多麽悲伤,即使他依然陪笑着。」
直到婚礼当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却是挽回不了。
没有人,这两个家庭,这两家企业,没有任何一个人丢得起这个脸。
尽管她当下就想要退婚。
她突然想到一个笑话。
一个,很好笑,却也很悲伤的笑话。
有一天,有一个病人去看医生,他告诉医生,他很不快乐。
於是医生建议他,到城里面去看全城最好笑的小丑,那就一定会快乐起来。
病人沉默了一下子,告诉医生:「我就是那个小丑。」
她说,她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只要她想要。
虽然和你的婚约基本上算是父母亲的决定,但也要她是真得喜欢你。
身为银行家的女儿,她的选择权要比我们多得多,要不是她喜欢你,谅你也没本事让她点头应允。
她说,她实在说过我许多坏话,她一直以来都认为我是破坏你们之间的第三者。
(或许她韩剧或者台剧偶像剧乡土剧看得太多太多,或者听得太多,於是直接把自己套用进大老婆的角色扮演内容。但她又怎麽知道,现实中的情事是这样复杂。)
所以她用婚姻来向我炫燿、来作为攻击我的强大武器。
确实她是攻击到我的,婚姻於我而言,实在是毁灭性十足的武装工具。
她一直认为我是第三者,然而她错了。
她告诉我这个笑话,接着对我说:「我觉得,我是这个笑话里面,那个愚蠢并且残忍的医生。」
我看着她还是没有回应,从进入咖啡厅坐下以後,除了招呼我没有再出一句声音,只是听她说,从头到尾就听邱佩琦一个人,一直说。
口吻诚恳地。
「你知道吗?这一张所谓神圣的见证的纸,代表什麽意思?」她有些嘲讽自己地笑着,从墨绿色不知道什麽皮革的柏金包里面拿出一张纸,薄薄一张滚金的白纸,你们的结婚证书。
我依然什麽话也没有回应,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究竟有多麽伤人,她此时此刻弃之如鄙屣的东西,是我们多麽想要却要不到的。
我想要,却怎麽样也要不到的。
「名份重要吗?其实这一张纸,什麽也不是……。这张纸代表一场难堪,造就一连串的灾难。原来它不是幸福,它什麽也不是。」说着说着,她的手握紧纸张,加深力气,就要撕掉它。
我却只是一把捉住她的手。
我没有抢下那张纸,只是捉住她的手。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张纸上名字并列的机会,我是多麽想要,却怎麽也要不到。」
因为看着它,所以想到我。原来它所代表的意义,是提醒。
提醒她的行为,提醒她对我们之间造成的一切伤害。
所以她来,希望可以从中挽回一点什麽。
临走之前,她这麽告诉我。
这是她来找我的最大目的,不可以结婚。
绝对不要就这样草率地结婚,否则,我们都会心碎而死的。
好像怎麽说都不对,相爱没有绝对性的谁对谁错。
她错在她不该介入我们的爱情,但我又错在不该撕裂她的家庭。
我们同时做着一样的事情,我们动手扯坏对方的未来、彼此各自的幸福,
完整我们的寂寞。
後来的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接受她的建议,如果我不要多想不复杂,就如同接起一通电话般接受她的好意,接受这个和我相互伤害的陌生女子的帮助。或许未来的我和你,以及他和她,也没必要这麽痛苦了。
只是感情中介入了别有目的,为了达成最终的、得到想要的,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大上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