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迴以返 — 36

正文 夢迴以返 — 36

哭闹声响彻整个房子,孩儿哇哇落地。

转眼间,数年间的岁月不知不觉从眼底下消逝不见。在探讨过去的时日做过些甚麽之时,第四个孩子诞生於这个世上。这孩子与几年前生的孩子一样,也是个可爱的女孩。

这数年间还尚算平静,无风无浪没甚麽事端。要说的话,大概是这几年都一直在到处搬家。有试过搬回去与志凡的姊姊同住,亦经常到处租房子,生活就是这麽淡然乏味。

可是他们也没有过得与刚结婚时那麽贫乏,尽管孩子变多了,但他们的储蓄也渐渐变多了。志凡继续在外头打工,而闷在家里的她在看孩子的余暇间还用些小钱开店做些小生意。尽管并不是甚麽能赚大钱的事情,勉强还能赚些利润为家里糊口帮补。

这些生意经营得还比意料中更加盛大起来,店里的工作开始侵蚀她的时间让她有点抽不开身。比较年长的大儿子跟二儿子或许还能在店里打理一下杂务,但她实在没有能力看管着两个女儿。

於是只能让两位女儿寄托给母亲照顾,若母亲没空的话那就让家中的佣人照料。她便能安心地打理好这盘生意,把所有心思都寄予儿女们的身上。

但是她为了这个他们共同所建筑的家,一直艰辛地在过活。不只要在店里辛劳地工作赚钱,在家还要当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不只管理好家里的大小事务还要教育孩子。

而她的丈夫──志凡却像个风流快活人,在不留守於家的时候,在外头却到处留情。尽管没有听见甚麽不堪的传闻,然而作为妻子的她还是能看出不少迹象。

每次知晓自己的丈夫与哪里的哪个女人有联系,心脏便心如刀割般隐隐作疼。志凡正愉快地与他人共乐之际,她便品嚐着血液流淌的滋味。

心痛了,泪流了。不管她做得再多仍无法改变志凡外遇的事实,到最後她认为只要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便能视若无睹了。

漠视同住於一屋檐下的志凡,为了孩子们把幸福的假象给制造出来。纵使志凡在外头抱拥过多少个女人,那她亦不会再有所动摇了。

她唯一的精神寄附就只有孩子了。

──可是残酷的事实却告诉她,这样的想法宛如天方夜谭是有多麽的天真澜漫。

她始终没有自己所想像那般坚强,她所展现出来的只是伪装出来的空壳,她依然无法成为曾经憧憬的女强人,她只是一个到处可见的懦弱小女人。尽管告诉自己这种男人算不了甚麽,但心始终在为他而揪痛。

因为她无法否认,她不爱志凡。

即使不晓得此刻志凡同时在与多少个女人在交往,但这个人还是她心系着的丈夫。一想到志凡是她的丈是、是她所爱的人,而这个人背着她与他人会面,被掰开的心脏那布满伤痕的血肉还是禁不住疼痛。

纵使有了四个孩子又能如何,他们这段婚姻再也无法维系下去了。

每当回到家志凡对待她的态度一如以往那般温柔平淡,倒是她一意识与志凡对话便不禁渗透讽刺与不屑。本想维持美好的关系,每次吵起事端的她却反倒如同一个恶人横不讲理。

到底是志凡错了,还是她太过追根究底了?明明映在眼前的是自己深爱的人,但她却逐渐不明了该怎麽与志凡沟通了。

「你想跟我离婚吗?」

一九六九年,他们甚至吵到要分开的地步。

当志凡道出这个话的时候,她却踌躇了。

她确实再撑不下去,她实在没法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每天抱拥别的女人,还继续以志凡妻子的身份笑脸迎人。顶着妻子的名义,在家里却得不到志凡的尊重及关系。

她甚至怀疑,志凡有否爱过她。

「………。」可是当志凡这麽对她问道的时候,微启的双唇却甚麽都道不出来。

在那个顷刻,最先浮现在脑海的是孩子们的笑靥以及他们快乐着叫她母亲。

一阵鼓噪在腹部翻腾着,变得困难的呼吸刺激着泪腺。不只孩子们的回忆,那个瞬间还有很多记忆涌现而来。包括曾经与志凡一起的日子,还有追溯到过去的日子。

───你要跟爸爸还是要跟妈妈。

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

志凡落在耳绊的嗓音,听起来包含了嘲讽与讥笑。

事实就如志凡所说的一样,尽管得知道志凡所背叛她的事情,她却做不了甚麽事。不只因为她对志凡的感情,还有对孩子们的关爱。

小时候目睹着母亲丢弃了他们从车上下车的背影,彷佛令她产生了错位感那些景象一直残存在头脑的角落,迟迟萦绕不去。

若果她像母亲当年一样在这里把孩子遗弃的话,孩子们会变得怎麽样呢,她连想像都不敢想。始终,她无法为了自己而狠下心来,她根本不想让孩子踏上她的後尘,在一个缺失的家庭中渡过自己的童年。

倘若只是为了她自己的话,这是自私的。

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可是为了孩子们她亦只能留守在志凡筑起的这个桎梏。

目见着志凡各种背叛,割在胸口上的那个伤口便越割越深。那鲜红的血牵动按捺不住的痛楚,一年又一年止不住那道裂缝持续地撕裂着血肉,染污了她的心扉。

这份疼痛,就连孩子们的笑颜也无法填补。在人前展露笑容的同时,含着泪拉起脸皮。

也许她只能一直毫无反抗的余力,任由志凡多次欺瞒她吧。尽管事情发展至此,志凡却不曾一次把她丢弃。浸淫在外头的花花世界之中,志凡每次总会懂得回家的路。

她始终无法明了志凡的心思,既然向往花样无拘占束的生活的话,何必又要回来她的身边呢,志凡从没有对她解释过,她也不愿再去思忖。

也许在志凡心中她仍是第一位,她还能这样妄想着。

又或许,志凡只把她当作佣人,能在家为他养育孩子打理家务。

不过无论怎麽说,她都不愿再探究下去,毕竟这道问题并没有解答。她亦可以不用把所有心思置於志凡身上,而是好好享受属於自己的人生。

无论怎样的情况下,她都会原谅志凡不会埋怨他。因为志凡是她花了一辈子所选择的男人,因为她爱他。而她也确信,志凡对她是有感情的。

尤其在她卧病在床的时候,志凡不会不顾而去而是守候在床边,一直担忧地紧握着她的手。尽管因为生病而神智不清,她还是依恋着传达至手边的那份温度。

那份爱是无法骗人的,也无法伪装。

***

在那之後,她又怀孕了。

依赖着长年累月储蓄下来的钱财,不只买了大房子还买了车子。逐渐富裕起来的她不只衣着雍容华贵,戴在身上的饰品亦显出别於常人的贵气,甚至令人难以相信曾经日常担忧吃喝也是个问题的日子。

尽管走在人前羡煞旁人,但替代於显罢在身上的富贵荣华,则是花上了多少年的青春年华以及伴来的空虚寂寞。纵使营造了家庭幸福美满的幻象,却没有半个人明了这破碎的心。

志凡仍然愿意留待在她的身边,只是为了消去照顾家庭的懊恼。清楚志凡在她背後所做的一切,他们也就这样十几年在同一屋檐下渡过了。

有时候也实在不知道,对志凡来说她到底只是个家庭主妇抑或是个同居者。越是思忖下去,她就有种身陷於迷失於人生的灰谐之中,感到旁徨无助。

老是思虑着一道没有解答的疑问,又有何意义呢。

闭阖上双目,让自己忘却了所有的不快与负担沉醉於梦境中的虚幻。偶尔会忆起十四岁那年的自己,那仍绽放着前途无限的她在心中默默许下的约定。

她目中无人、她自大、她横蛮;她高傲凛然、她自信、她坚强。曾经的她就宛如处於孤高山巅绮丽绽开的一朵雪莲花,深信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度可以创造灿烂的将来。

而现在的她,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感叹。

她早已别无所求,亦不晓得自己还有甚麽能够祈许。没有幻想没有快乐,唯有能做的就只有对孩子们的未来作下祈祷,但愿儿女们不要步上她的後尘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成为人母的她,只要竭尽所能守护孩子就足够了。

志凡重蹈覆彻的事情对她亦不只只有伤害她的内心,同时亦让她的心脏夺去了生气逐渐麻木起来,一次又一次认清了自己的丈夫是个怎样的男人。

但这毕竟是她所选择的男人,她亦不能哀怨些甚麽。志凡明了她无法报复於他,亦无法逃离,这终究是她的自作自受也接受了。

这份痛苦不算些甚麽,只有志凡不会离开这个家,离开孩子与她的身旁,懂得回家的路。

这样就,足够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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