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林凌坐在三合式杆栏桧木建筑的庭院中,乌特克将他放在屋檐阴影下的藤制摇椅,交代玛鲁看护着吕林凌後就进了被称为神庙的建筑里。
山林间秋蝉唧鸣声此起彼落接续不断,吕林凌听着听着半眯着眼望着蓝天,玛鲁的妹妹姆哈跟在哥哥身旁揪着他的衣服,没过多久便一点头一点头的打盹。
吕林凌看了失笑,悄声的叫玛鲁将妹妹牵过来,然後他将姆哈抱在身上,轻轻晃动摇椅,玛鲁则坐到一旁的桧木沿廊,像个小侍卫一般,看着吕林凌和自己妹妹,树林里的风不时吹过两人发梢,玛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觉得可惜,听妈妈和长老说吕林凌明天就要走了,如果这个温柔好看的大哥哥可以再多待一会就好了。
约莫一小时後,两个男人和乌特克从三合建筑的大门走出,走在最前头的男人披着皮草,模样张扬,手插着胸浑身充满傲气,玛鲁看过这个男人出现在电视上,是一个叫肖仰光的当红偶像,而在他身旁穿着POLO衫的瘦小男人则是他的经纪人。
肖仰光像大明星走参展台般地走过中庭,在经过睡在藤椅上的吕林凌和趴在他身上的姆哈时停了下来,眯起眼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吕林凌,仰头对着离身後一尺的乌特克说:「这是你们村里的人吗?」
肖仰光的经纪人也低头看了吕林凌,有些见猎心喜的说:「长得不错,有潜力。」
肖仰光白了经纪人一眼,又看回乌特克,而乌特克则是低了头就离不开眼,直盯着抱着姆哈的吕林凌不放。
「他是你们村里的人?」肖仰光有些不耐地再问一次。
「他抱着村里的小孩,你说呢?」乌特克仍旧低头,目光不似平时波澜不兴。
肖仰光用鼻子哼了一声,看来是村子里的人了,这个村子的小孩不让外人抱的,之前他觉得姆哈可爱,伸手过去还被咬了一口。
「是回乡吗?阿,真好,有这种世外桃源可以回,如果哪天我不红了也搬进来好了。」
肖仰光语中有弦外之音,他以一种热烈的眼神看向乌特克,但乌特克仍旧没理他,他正评估伸手摸下吕林凌光滑细致的脸会不会将他吵醒。
「肖大少爷阿,你再红个二十年都没问题,可别在正要冲的时候想退休的事阿。」肖仰光的经纪人闻言紧张的出口提醒,他们今天就是想让肖仰光在演艺圈更上一层楼才翻山越岭来这里的阿。
「哼!」肖仰光又叉起手不理经纪人。
乌特克直到这时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对着肖仰光及他的经纪人说:「两位,今天就这样结束,恕我不送,奇莱山天色晚得快,建议你们早点下山,以免耽搁行程。」
肖仰光听了脸色一沈,立刻转身如骄傲的孔雀,大步流星地走了,他的经纪人向乌特克鞠躬致谢後,也跟紧在他家明星身後离开。
乌特克见两人一走,又弯下腰细细看着吕林凌的睡脸,用食指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侧。
「乌特克,大哥哥明天就要走了吗?」玛鲁开口问。
「是阿。怎麽,舍不得?」
鲁玛点点头说:「多待几天就好了。」
乌特克笑而不语,原本抚摸着脸庞的手移到了吕林凌的额头,乌特克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一脸满足的望着吕林凌安详的睡脸,睡着的姆哈和坐在一旁的玛鲁都没发现,吕林凌的眉心上隐隐透出微光。
……
吕林凌发现自己又回到坠崖的那一刻,四周充满虫鸣鸟叫,他浑身发疼,尤其是左腿,而他身旁站着两道戴着斗笠穿着鲜黄雨衣的黑影,黑影中延伸出的四条黑色手臂深入自己体内探,手臂所到之处都让吕林凌感到阴冷疲惫,好像已经无法再使用那部分的器官一般。
我要死了吗?
回忆像跑马灯般闪过吕林凌脑内,他想起童年,和双生妹妹一起度过的夏天,父母出差时两人在诺大房屋躺在同一张床上,相依为命的情景。有一年夏天夜晚,打雷刮风,窗外传来轰鸣声让年幼的他很害怕,但是为了妹妹,他得装出一点也不怕的模样,如果他死了,那在打雷的日子,小铃该怎麽办呢?就算要死,至少也要等小铃嫁出去阿。
吕林凌想到这里,眼眶渗出水来,突然间,在他体内四处探寻的黑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凉爽如山林清风的气息充斥身体。
「你救了寿命已尽之人,必须用自己的命偿,可是你是双生子,命格和另一半相连,减损你的她也必会同损。」一道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些无情,彷佛他是在和一件物品讲话,而不是人。
「不能伤害小铃......。」
「那就拿走原本将死之人的命好了。」
「不行。」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命都不要了吗?」
「小铃......。」
男人的话让吕林凌又想起了妹妹,泪水从眼眶滑落。
「真可怜,我就给你个选择,你可以和你的双生子一起承担一条命,或者我切断你们相连的命格,由你自己抵王伟杰的命。」男人伸手擦掉吕林凌眼尾的泪水。
「别伤害小铃。」吕林凌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出口。
男人听了弯起嘴角,将放在吕林凌脸上的手移到他的额头上,低头靠在他耳边说:「你确定了?」
「小铃......」
男人不再询问,而是在吕林凌耳边说了一些话,但吕林凌却听不懂,那些话语像是从远方传来的杂音,抑扬顿挫地钻进他的耳中,在他的脑里窜动,接着他感到额头一热,巨大的轰鸣在脑内炸开,令他猛然睁开眼。
「小铃!」睁眼後吕林凌发现眼前是木造的斜顶梁柱,耳边传来柴火燃烧的啪嚓,一时间还想不清楚自己在哪,突然间有些恐惧。
「怎麽了,做恶梦了吗?」乌特克侧卧起,看着额上布满薄汗,眼角也泛着泪光的吕林凌,温柔地问着。
「乌特克......。」吕林凌看见身旁的乌特克,像要发泄梦里生死一线的恐惧般,忍不住抱紧身旁的乌特克,微微颤抖着。
乌特克先是愣了一会,没多久便软下来拍着吕林凌的背,语带安抚地问:「别怕,我在这。」
「对不起,可以让我再靠一下吗?」吕林凌抱着乌特克结实的背,心中渐渐涌现安全感。
「如果你怕的话,我抱着你睡吧。」乌特克温柔地询问,眼中充满着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爱怜。
「没关系,再一下就好了,只是做噩梦而已,真丢人。」吕林凌恐惧稍退後,开始对现在的情况感到窘困。
「做了什麽噩梦,说出来会好些。」乌特克察觉吕林凌想拉开两人距离,不动声色地将他圈得更牢实。
「我梦见,我跌落山谷的情景,当时有两个黑影要拿我捉交替,接着有第三个黑影出现。」
「嗯,然後呢?」
「他说给我两个选择,一个是以我和我妹的命一起来抵,我怎麽可能拿小铃的命来抵。」
「那另一个呢?」乌特克墨瞳一闪,似乎对另个选项极感兴趣。
「另一个......我想不起来了。」吕林凌记得在梦里是有听到的,但具体内容是什麽,他想不起来,而且第三道黑影似乎还对自己做了些什麽。
「这样,不过那只是梦,过了就算了。」
乌特克继续轻抚着吕林凌,吕林凌也渐渐安心下来,应该就如乌特克所说的,已经没事了,他这麽想着,慢慢又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回去了,自己得赶紧恢复,只是他是长男,父母又常出差,童年都扮演着妹妹的守护者,这次遇难尝试到受保护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