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家里还有我的衣服吗？」
「妈，我穿这样可以吗？」
「妈，你觉得我要不要带项链呀？」
「妈！快起来啦！」我大力摇晃明明已经刷完牙、洗完脸，却还能一坐下就立刻睡着的老妈。
「周芽纪你真的很吵！老娘昨天跟你闹到这麽晚才睡，让我好好补个眠行不行？」
老妈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就开始发动她这些年已练到如火纯清的碎碎念功力：「还有你明明就知道家里一直有你的衣服却还是要问废话是怎样？啊你穿哪样不都长得一个样，干什麽特别问我呢？再来，你要不要带项链是你家的事，一整个早上你净问些废话是够了没有？」
被骂得好无趣，虽然老妈看不见我这个动作但我还是敛下眼，嘟哝：「凶什麽凶啊，我家的事不就你家的事吗……」
「周芽纪我听见罗。」
「咦，刚刚有人有说话吗？」
「就快十二点了喔。」
「那你还睡！」
「不要逼我问候你！」
「反正你每次问候到最後都问候到你自己。」我耸肩表示我无所谓。
至於老妈为什麽会问候到自己，嘿嘿，乖孩子还是别知道的好。
「你们一定要这麽吵吗？」老爸打开阳台的落地窗，探头进来室内，烟味也跟着飘进客厅里。
老妈总算是睁开眼了，她嫌恶的看着老爸、准确来说是瞪着他手上的红万，冷声道：「老头，没你的事，滚回去抽你的菸。」
老爸於是故意朝室内吐了一口菸以示抗议，然後慢条斯理地把头缩回去，关上落地窗。
我终於了解老爸为什麽几十年来都戒不了菸───一半是他的菸瘾已大，要戒并不容易，他也懒得花时间精力挑战这麽麻烦的事，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有个会叫他滚回去抽他的菸的老婆。
这种夫妻档一听就令人想摇头叹气，不过我欣然接受，这就是我的父母。其实他们挺可爱的只是不正常了点。
我看了看电视柜上的电子钟，这个时间搭公车到会场绰绰有余，但依我很会东摸西摸的个性，最好现在立刻出门。
「妈，我出门了。」
「快滚别废话，否则到时候迟到了多丢我们家的脸。」老妈闭着眼睛，声音慵懒。
我看着眼前这和我一见面就斗嘴的女人，常常，我觉得她不是妈，是朋友。
「我下午直接回屏东，不回家了。」
「女儿大了留不住……没在我们身边当米虫也好。」老妈勉强又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才说：「去阳台跟你暂时失志的老爸说声再见，然後，路上小心点，到家了开一下脸书报平安，或者来通电话。」
「嗯。」气氛怎麽变得有点感伤呢？真糟糕。
「妈，好好照顾自己。」然後，我说。
「别废话呀，快去跟你老爸说声再见。」她又闭上眼睛。
「喔。」我走向阳台，打开落地窗，跟老爸道别。他背对我，举起手自以为帅气的说了声不送，便继续和他的红万约会。
我拎起包包走出家门，在门完全关上的上一秒，我看着侧边墨绿色沙发上老妈的脸庞。
再怎麽像缺口德的朋友，她总还是那个对孩子爱在心里口难开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