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还记得。」马上会意过来的刘坤仪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伸手拂过浏海，笑得安静而含蓄，在害羞。
「所以，到底怎样嘛。」她不悦的歪嘴，眯起眼，看着似乎不打算把话说清楚的刘坤仪，伸手想要袭击却被刘坤仪抓住手腕，挣脱不开。
「其实没什麽。只是，在那个晚上，看到你哭的很难过的样子。」
刘坤仪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犹疑，用她平复情绪时那种安静的方式深深呼吸，过了几秒才抬头对上郑昀婕等待的视线。
「那时，我有股冲动很想告诉你…」
「你说你不想再当别人的配角了。」她抓着郑昀婕手腕的力道好坚定，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好灼热。
「但你不知道的是，你一直都是我的主角。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旁边，在你伤心的时候为你心疼，也会努力不让你伤心。我只是心疼，想告诉你，你不孤单。」
「我很想这麽告诉你，却怕增加你的困扰…而且，听起来太可笑了，你或许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
刘坤仪继续说着，松开手，低低的笑，带着歉意的局促笑法，几乎令人心碎，向晚吹拂过的微风再度把刘坤仪过长的浏海拨回额头，盖去那双眼睛。
她真的没想过，刘坤仪有这样的心思啊…
郑昀婕下意识低头，讷讷地看着自己被握得有些发红的手腕。
那个冬夜里刘坤仪也是这样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走了好远的路，带着自己缓缓走回家的吗?
忽然想起那时在桥边，刘坤仪伏下身子，握着栏杆静静平息呼吸，白雾渐渐消融在夜色中，苍白路灯打在微微起伏的肩头上，路过的车灯掠过侧脸却始终看不清楚表情。
「所以我就说，你根本不在乎我在不在乎嘛。」刘坤仪是这麽说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背影，还有刘坤仪低声说话的方式，似乎真的太寂寞了。
她想自己懂得的。
在了解自己渴望着什麽却求之不得时，才会感到寂寞。在好多个思绪太过活跃的深夜里，她也曾经安静的躺在空无一人的家中，觉得寂寞的快要死掉了…
是自己让这麽美好的人感到寂寞吗?
那个站在刘坤身旁，总是一股脑地埋头胡乱冲撞却不愿意睁开眼好好看清这个世界的自己，让刘坤仪感到寂寞吗?
「你在乱讲什麽啊!」
一阵酸热窜上眼眶，什麽东西鲠住咽部，有那麽强烈的冲动，混乱的思绪却理不成句，於是掩饰地发起怒来，抓起刘坤仪的手臂，在上面猛力咬了一下。
只听见刘坤仪吃痛的轻叫一声，反射性地抬起头瞪着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已经张开双臂环住那瘦弱的肩膀，好用力的抱住刘坤仪。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把头埋进刘坤仪的肩窝，於是就不会看见那个太过穿透，太过令人害羞的眼神。明明是燠热的夏季，颊边传来的，属於刘坤仪的气息却热烫的好清晰。
明明看不见，她还是莫名地感觉到，刘坤仪并不锐利却好像可以把所有伪装都穿透的视线。
她明白那双眼睛仍然会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不管，不管到底看见了多麽混乱，愚蠢，莽撞的模样。
「我，我需要你啊!需要你安慰，也需要你的脆弱，需要你陪，因为我也不想让你寂寞，需要你喜欢我，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也会心疼你，也想理所当然地对你好…我，我会对你很好，真的，虽然我脾气不好，可是…可是我也…」
已经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理直气壮的生气或者害羞，是讨厌还是喜欢，是指控或者告。
她一股脑的胡乱说着直至词穷，太过尴尬於是又把刘坤仪推开，仓皇地低下头。
此刻她只能在那双安静的，等待的目光里乱了阵脚，明明已经决定自己不要再有无所谓的别扭，却害羞的只能闹脾气，闹着脾气却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气的是放任自己唱着独脚戏，不发一语的刘坤仪，或者是怎麽样都无法好好把话讲得完整而温柔的自己。
那双幽深眼里似乎不带有理解，只是安静看着，让她更加着急。
「你到底懂不懂啊!可恶，都是你，宁愿一个人忍耐，也什麽都不说，才害我像白痴一样一直绕圈圈...啊，呃，对不起啦!我，我...唉哟!」
「太不像你了，好不习惯。」
刘坤仪眨了眨眼，相较於郑昀婕的急怒，冷静而迟缓的太过讨厌，似乎总是不懂的说些讨喜的话，柔软带着湿气的语调却让人陷溺。
然後她轻柔的握住郑昀婕紧张的冰冷沁汗的掌心，眼神带着探询却灼热的不容拒绝。
「是真的吗?」
「…什麽啊?!」
「这种超级大奖的幸运也会降落在我头上吗。」
「笨蛋…」话还来不及说完，一张太过完美的笑脸就朝她袭来，强烈的令人屏息，猝不及防。
甜美。
那张总是看起来冷淡的脸，此刻弯起了眉眼，浅浅的酒窝，笑得竟然那麽灿烂而甜美，平常低调不引人注目的脸孔此刻美好的太过特别，两种相反的特质并存却一点也不冲突，让她一点也移不开目光。
这样美好的笑容，真的是为了自己展露的吗?
她楞楞看着，屏住声音与呼吸，没有任何语法可以形容此刻，没有任何呼吸的频率适合这冲击的画面。
...刘坤仪那个笨蛋，她才觉得自己是那个中了大奖的幸运儿呀。
这样美好的笑容哪…
冷凉又甜美的像是冰淇淋，轻易化开整个夏天的浮躁。
於是她忍不住凑上前去咬了一口。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捧着刘坤仪清爽还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脸颊，而自己的腰正被紧紧搂着，两人的唇舌交缠着，渴了许久般贪心的索求着对方，就连无法呼吸而分开之後，喘息的声音听起来都太过煽情。
「我们…」刘坤仪额头抵着她的，瞅着她，欲言又止，扭捏模样看起来可爱且引人冲动，带着喘息的不稳嗓音像是某种魔咒，令人心神荡漾。
「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
…不然呢?
为什麽美好气氛总维持不到刘坤仪开口之後?
郑昀婕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瞪着那双好认真地在害羞的眼睛几秒，冷冷开口。
「如果不是你要怎样?」
「嗯。」女孩静静收回那只本来环在她腰上的手，低下头，似乎想隐藏住垮下的表情，故作自然，眼角却瞬间泛起水光。「是我误会了。」
「笨蛋!」她粗鲁的伸出拇指划去眼角湿气，没好气地凑过去咬了滑嫩脸颊一口。「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啦!」
那双有力的掌钳住她的，却没有拉开的意思。
「我才不会，我等了好久。」语气好认真，好肯定。
「郑昀婕，我喜欢你好久了。」
犯规，怎麽可以把话讲得这麽深情，眉眼弯得这麽温柔，嘴唇还勾得这麽甜美。
她看傻了眼，一时间都要把刘坤仪慎重的情话听不真切。
微风徐徐吹过，带来清新的气息与属於女孩的淡淡香气，四周的雨豆树一阵沙沙作响，树叶间浮动的光影打在她们身上，似乎也在替她们开心。
一阵静止中，她反而感觉到些微的晕眩，头重脚轻却不讨厌。
於是她收紧了手臂，非得要把刘坤仪勒进自己体内似的。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刘坤仪的背瞬间僵硬的挺起，却没有多问，只是温顺地待在她怀里。
世界好像又，翻转回到正确的那一边了。
世界还是转动着，从不为谁停下，但总会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前进。
「那，你说，你什麽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秘密。」
「快说!」
「好害羞，而且…」
「而且，秘密放在你那边，你才会再来找我啊。」
刘坤仪学着她的话，半开玩笑似的吊着她的胃口，等她上勾的模样却太过认真。
夕阳渐渐西沉，她努力压住从心头蔓延上嘴角的甜意，故作自然地牵起刘坤仪柔软的掌，感觉对方轻轻回握的力道。
她好玩的试着对齐刘坤仪从容的脚步，缓缓走着，回家的路突然不再漫长而令人疲倦。
「欸，我觉得我们以後一定会常常吵架。」一片静谧之中，她想起什麽，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我们明明就很犯冲你不觉得吗?」
「嗯，我也觉得。」
老实到很欠揍的答案，果然是刘坤仪。
可是为什麽这家伙就是欠揍的特别可爱?
她花痴地笑了起来。
撒娇地把身体靠上刘坤仪，制服衣料薄，细但结实的臂辐射着温和的热度，熨平了她波动的心。「可是没关系，反正，你一定会让我的对不对?」
刘坤仪转头看她，但笑不语，眼神却专注地打在自己身上。挺直鼻梁下，厚薄适中的唇微微翘着，拉开宠溺的弧度，橙红夕阳打在她脸上，一片晴好之中，天光神圣的好深刻。
她愣愣地看着那张并不特别好看却宁和沉稳的令人心安的美好脸庞，知道自己已经被赋予了任性的权力，因为信任，刘坤仪信任自己。
放纵与牵绊完美平衡在她细长的睫上，甜美与平实就共处在她起伏呼吸之中。
还有太多郑昀婕还没领会过的短暂等在前头，这瞬间她却已经有股永恒的错觉。
谁知道永久会到多久?
可是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忘记这一刻。可是她知道如果真存在着永久，她就想和眼前的女孩一起拥有。
她迳自想着，莫名害羞起来，於是把头埋进刘坤仪的臂弯。
「我也会让你喔。」然後她小小声地说。「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