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我便到系上教授介绍的出版社应徵实习,担任企划部经理的助理兼发言人,为了配合公司的作息,我向学校申请退宿,在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套房。沂柔一听到我要退宿,就一直嚷嚷着要和我作伴,於是我们又成了室友。
实习第一天,经理就对我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薪水是比照工读生的水准,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但助理必须配合我的下班时间──也就是说,你可能得常常陪我一起加班;月休四天,采自由排休制,但希望尽量错开我有行程的时间。这样有问题吗?」
我摇摇头,在心里暗自叹气,看来这个暑假会过得非常充实。
因为必须熟悉一些跑企画的流程以及与经理确认隔天的行程,实习的前两个礼拜我几乎天天留在公司里加班,有时是帮其他部门核对企画书的内容、有时则是替经理打理一些杂务,或是安排他与外宾的会面……等等。
幸亏我们部门的经理还算是有人性的,每次出去吃饭总不忘帮我带一份,或是趁空档带着我一起去外面吃,顺便向我介绍一些大客户或大老板。托他的福,我桌上的名片都已经快堆得跟山一样高了!三不五时还会来个小抽考……逼得我只好把名片上的名字及职业做成类似高中在用的单字小卡,没事就拿出来背一背。
「若曦,辛苦你了,弄完就赶快下班吧。」坐在我对面的明怡前辈笑着对我说,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我朝她点头致意。整间出版社就属我最菜鸟,又是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所以在进公司的第一天经理便带着我将所有的部门跑过一遍,也向每个人介绍我,要我有问题尽管问,也希望这些前辈们可以给我多一点指教。还好前辈们都很亲切,有问必答,丝毫不介意我还是个经验不够老道的新手。
好不容易看完最後一份企划书,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时针与分针显示着现在已经九点半了。正当我准备起身打卡下班时,我的手机就响了。
「喂?」我将话筒夹在肩膀,边整理着桌上散乱的资料。
「若曦,你还在忙吗?」柔和的嗓音从另一头传来,我扬起一抹笑。
「刚忙完,现在正要下班。」
黄扬颢轻轻笑着,心情似乎还不错,「我也刚练完球,你有吃晚饭吗?」
「还没吃,忙起来就忘记了。」我吐吐舌,有些心虚。
其实是因为经理今天有重要会议,午休过後就没有再进公司里来,连带我的晚餐也没有着落,但又不想把工作放在一旁,只好撑到现在。
「那我们一起去吃吧!听说你们公司附近有一间很好吃的拉面店,就吃那家好不好?」黄扬颢思考了一会,提议道。
我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和他约在公司门口之後便切断通话,继续整理桌上零零散散的企画书。
自从我开始实习以後,和黄扬颢见面的次数就变得很少。一方面是因为实习初期简直是天天陪工作狂经理加班到十点、十一点,回到家整个人累到翻,只能传传简讯告诉他我已经到家了;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篮球队为了迎接十月底的春秋盃全国大学篮球赛正在加紧训练,每天都练到很晚,几乎没有时间见面。
但是不管早或晚,黄扬颢至少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给我,问我吃饱没、有没有好好睡觉……之类的,那是一天当中我觉得最放松的时刻,不用特意隐瞒什麽,只要像一般朋友聊天那样就行了,所有的不愉快或是工作上遇到的挫折,在他真诚的关心里通通无所遁形。
一步出公司,便看见黄扬颢正随性地跨坐在机车上,手里握着手机,想必是刚要拨电话给我吧。我蹑手蹑脚地悄然靠近他,「哇」的一声抱住他的腰侧,专注在手机上的黄扬颢被我吓得差点从机车上跌下来!
「你哦,可不可以不要这麽皮?」他无奈地勾起手指敲了敲我的额头,我嘿嘿一笑,轻轻退开。
黄扬颢跳下机车,「走,吃饭。」左手自然地接过我的包包,右手紧紧牵着我,唇边的温柔弧度始终没有褪去,我将头缓缓靠在他肩上,勾住他的手臂,牢牢地与他十指交扣。
「谢谢。」我轻语,黄扬颢垂眸,和我四目相接的那一瞬,他冷不防地在我的脸颊偷亲了一口!
我木然地停下脚步。回过神,看见黄扬颢脸上漾着像是恶作剧的小孩得逞时的淘气笑容,我没辄地叹了口气。
「偷袭可不是个好习惯。」不等他追上来,我迳自往前走。
「嘿嘿!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啦,我肚子好饿。」
他从後头跟了上来,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可怜兮兮地拉拉我的手臂,还装得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我在虐待他似的……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肚子饿还这麽过动?」他只是笑笑,再一次牵起我,朝着前方的面店前进。
就这样,我在忙碌的实习生活中迎接开学。经理为了让我能够兼顾课业,将我的上班时间调成星期六跟星期日,星期日不加班,七点一到他就会要求我赶快打卡下班,不准我在公司逗留。
「学生就该好好上课。放心,没有你我还是可以处理得很好啦!」有一次我问他真的可以不用加班吗?他笑着这样回答我。
大四的课业比我想像中来得重,虽然考试明显地减少了,报告量却是以往的好几倍,有的教授还告诉我们这些报告会直接当作学期成绩!因此,我和沂柔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有时黄扬颢练完球打电话给我,还会被我抓过来一起翻那一排又一排的厚重书籍,帮忙整理报告可以用得到的资料。
黄扬颢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桌上成堆的书,「这些该不会都是报告要用的吧?」我疲惫地点点头。
「为了这些报告,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睡好觉了欸!」沂柔夸张地伸伸懒腰,整个人放松地靠向椅子。
我按按因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而微微酸痛的肩膀,偷偷地打了个呵欠。黄扬颢心疼地拨了拨我额前的浏海,轻轻压着我眼袋上的淡淡青色痕迹:「你一定又熬夜了对吧?都快要变成熊猫了。」
我自我挖苦道,「那应该也是一只可爱的熊猫吧!」黄扬颢被我的话逗笑,伸手弹了我的额头一记。
在我和沂柔的熬夜赶工以及黄扬颢的帮忙下,我们的学期报告才总算安然地过关。当列表机印出报告的最後一页时,我真的很想大声欢呼!为了犒赏我们,黄扬颢特地找了一天不用练球的空档,一行四个人到一间甜点小屋吃下午茶。
为什麽是四个人呢?因为沂柔终於追到那个学弟啦!外型还算不错,身材十分高挑,脸上挂着一副黑色胶框眼镜,是个带有书卷气息的男孩。
「因、因为与其要学姐去骚扰其他人,不如就让她一直烦我。」当我们问起为什麽最後选择接受沂柔时,他一脸憨笑地说。
闻言,沂柔噘起嘴,一掌就往她男朋友的头上招呼,我看得有些胆颤心惊,很怕他们才刚交往没多久就会因家暴而闹上社会头版;黄扬颢则在一旁很没形象地哈哈大笑。
看着眼前的他们,心里被感动填得好满好满。我相信,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之间的羁绊,永远都不会结束。
即便我们很努力地想要抓住时间的尾巴,希望能多记住一些专属於我们的笑闹青春,光阴却总在我们察觉不到的时候默默逝去。当我忙着周旋在课业与实习间之时,时间轴已经悄悄地推移到六月,一个绿荫欢腾、骊歌轻奏的分别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