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婆湯 — 1.1 這是什麼人蔘(一)

正文 孟婆湯 — 1.1 這是什麼人蔘(一)

1.1这是什麽人蔘(一)

巍峨的阎罗大殿。

畜头人身的牛头马面、翻眼吐舌的黑白无常、死气沉沉的阴吏鬼差,浩荡的一字排开,气势惊人。

众人皆脸色凝重、神情戒备,但突兀的是跪伏在地的非穷凶恶极的亡魂,只是一株颤个不停的人蔘,此时被沉重的枷锁脚镣牢牢紧缚,看来莫名滑稽,根本不像什麽稀世药材,反而像条灌坏的大肠…

「呜呜呜,冤枉啊─」蔘精被迫面伏地,不住啼哭。

被後方的叉戟不耐的戳了戳,它压低了音量,也压低了捶胸顿足、赖在地上撒婆的念头。

它也哭掉不少水份,蔘须脱水萎缩、顶上的花蕊乾枯,连身形缩水不少,直到哭得倦了,它才认真思考起自己怎麽会从神农的药山跑倒这鬼地方来。

鬼…地方?

蔘精心头一抽,将头侧了一寸,左右偷觑。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阎罗殿…还真是个鬼地方!

药童们晚上都会念些床边故事哄满山满谷的花精草精睡觉,内容不外乎是些神怪传奇,它自然是听过掌管亡魂的阴曹地府。

那个满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的阴曹地府呐…它这下欲哭无泪了,浑身都被森凉的阴气吹得发僵。

只是人人都说掌管冥府的阎王明察秋毫、公正无私,虽现在遭人误会它谋害孟婆,但经阎王辨明是非曲直,肯定就能还它情白,说不准还会仁慈的派人送他回药山…

它吁了一口气,安心了不少,强迫自己别再去听空气中不断飘来的鬼哭神号只是,不知等了多久,它都已两腿发麻,才听见有人踩着重重的脚步而来。

「威─武─」只听得一干衙役以手中长棍不断垛地,地面一下剧烈震动了起来。

整齐划一的喝声未停,它就被人一把抓了起来,猛然跌入一双怒气腾腾的眸子。

那人剑眉飞扬入鬓,刀凿似的俊朗五官,伟岸身躯罩着玄衣纁裳,托出他气宇轩昂、英明神武的气势,但此时面色不善,「好阿,本王忙至巳时方睡,现在才什麽时辰就如此劳师动众!」

蔘精被拎在阎王面前,它灼灼的热气都洒在它面上,当然看见他血丝满布的红眼,睑下亦黑晕一片,真是满脸倦容,这下什麽委屈都吞回肚内了,颤声嘟囔,「大王恕罪…」

阎王充耳不闻,「来人,拖下去斩了!」

咦咦咦─不会吧?它发傻,这岂不成了冤狱!

牛头马面当真就要动作,却被一道轻声浅咳阻挡。

那咳嗽之人显然极有地位,不仅众人不敢妄动,连阎王都止下了动作,手微乎其微的抖了下。

蔘精循声望去,就见持判官笔和生死簿的文判不知何时而至。

他俊美的面孔玉白温润,浑身散发着如光般和煦的舒雅气度,但天生上扬的唇瓣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知怎麽的隐约带点奸险。

蔘精光是被它含笑一瞥,一股寒意就从骨子里渗出,只觉眼前这人气势凌人,绝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阎王,切勿将私人恩怨带至公堂之上。」文判恭敬朝阎王一揖,「更何况这蔘精阳寿未尽,吾等无全乱了生死定数。」

但阎王岂肯就此罢休,话锋一转,「那你这大胆蔘精又是如何谋害孟婆,还不从实招来!」

他虽问着话,但蒲扇大掌益发用力,收拢的五指紧紧扼住它的咽喉,摆明了要屈打成招。

蔘精两眼发黑,气若游丝,「冤…枉…啊…」

咳嗽声又响,这次重了些。

「微臣方才查过了因果镜,这蔘也没有谋害孟婆,望阎王明查。」

那咳声充满了警告,让阎王悻悻然收回了手,让蔘精摔落地上。

蔘精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躲至文判脚边,细软蔘须紧揪上他的裤脚不放,「文判大人英明!您真是个好人!」

大殿内突然响起此起彼落的咳嗽声,像是被蔘精「好人」二字给噎着了。

文判一双微勾的桃花眼环视了一圈,眼波流转间闪着粼粼的光,众人的呛咳戛然而止。

他这才俯下身,将蔘精转了个方向,「但你让孟婆变成这副德性也是难辞其咎。」

孟婆此时被人搀入大殿,精明的气势尽敛,如少女般不住把玩缕缕发丝,见众人目光聚集,老脸竟挤出不相衬的甜蜜微笑,唱起歌来,「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本王最敬爱的孟婆!!!!」阎王高声喳呼,而後阴恻恻一笑,「这下可是活罪难逃了!来人,将这蔘精丢下油锅炸成蔘酥。」

「阎王,炸了这蔘精也是无济於事…」文判又扬手拦阻,「孟婆这病不知何时会康复,近来人间烽火连天,亡魂数量更是多上两倍不止,地府人手吃紧,不能再负担更多工作量,依微臣之见,不如让这蔘暂代孟婆一职…」

傻瓜才待在这呢!蔘精惊得跳起,「我不要留在这鬼地方!」

「这也是可以。」文判凤眸温吞颔首,转身看向阎王,「玉帝生辰将近,不如将这蔘泡作延年益寿的药酒上呈贺寿吧,兴许他老人家龙心大悦,能换个天女给我们当孟婆,更赏心悦目。」

听见能换来天女,众人目光全飘向蔘精,眼里满是觊觎,盯得它重重一抖,只觉得自己一脚已跨入大瓮,泡得水肿。

「我愿意!」它高高跳起弹起,蔘须舞得热切,「选我选我。」

文判唇角更弯,满意颔首,「真是株识时务的好蔘。」

他手中判官笔动得飞快,不一会就将一张纸地至它面前,上头洋洋洒洒载了数十条不平等契约,蔘精不过看了第一条就忍不住抗议:「无偿在地府工作直至孟婆康复?这条件未免也太苛刻…」

文判宽容表示,「你可以不签。」

蔘精是百般挣扎,但众人炽热的目光不曾移开,在在提醒着它若不从只有泡在酒里当浮屍的下场,只得将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以蔘须沾了些朱砂盖上,当作是落了手印。

这是货真价实的卖蔘契啊…它含泪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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