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後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嚐凉凉甜甜的雨水。
-余光中
筱如在脸书的对话拦上和我分享这一段她喜欢的文章。
余光中一直是我最敬佩的诗人之一。
尤其是那一首诗,
等你,在雨中。
突然我又想起她说的话。
雨天真的是一件好浪漫的事喔。
不管是在伞下、伞外,
在伞内牵着手紧紧依着对方在小小的伞下取暖。
在伞外抛开伞的束缚在漫天雨点的见证之下宣示爱情。
不同的方式,一样的浪漫。
「不过有一点我无法认同。」我在对话拦下打出一句话来。
「嗯?」
「现在酸雨污染这麽严重,哪来的凉凉甜甜的雨水?应该是凉凉酸酸的雨水吧?」
「你真的很不浪漫欸。」
「我说的是事实啊!如果是以前农业社会还没啥好说的,现在工业这麽发达,淋雨都会变秃头了,还舔雨,不健康欸。」
「白目!」
以柔,已离线。
「。。。。。。。。。」
隔天上学的路上,难听的歌声又回来了,只是这次感觉更不一样。
阿佑的脸被包得像木乃伊一样。
你懂吗?当有个木乃伊又跑又跳在你旁边唱歌,
这种感觉怪不是滋味的。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阿佑好陶醉的唱歌。
「为你咸湿还差不多。。。」我在心中暗暗念道。
早上升旗典礼的时候,木乃伊站在,啊不是,阿佑站在台上接受校长的表扬,一副得意洋洋又臭屁的要死的嘴脸。
校长推一推那副过时很久很久的金属框眼镜,操着一口台湾狗雨,在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适合当政客的人才。
「欸,偶们本校的同鞋,优秀!优秀捏!参加全狗大端盃前击比赛,拿到喽全狗第一名(念到一的时候还特别拉长音),同俗啊!又在第呕次期中考拿下前校前三十名斗佳绩,实在速允文允武,品胁兼优,大家谷类鼓励。」
怕大家看不懂这位校长到底再说怎麽,附上翻译文一段。
(欸,我们本校的同学,优秀!优秀捏!参加全国大专盃拳击比赛,拿到了全国第一名,同时啊!有又在第二次期中考拿下全校前三十名的佳绩,实在是允文允武,品学兼优,大家鼓励鼓励)
阿佑的在台上笑得很猥亵。
一副臭屁脸真的有够臭。
哼!要不是我在段考前两分钟的时候借他橡皮擦。
要不是我在段考前三十秒的时候借他铅笔。
他现在会在台上这麽唱秋?
果然姓邱的实力都不能小觑。
尤其是台上这一位。yo!真秋!
我转头看着以柔,我们正好眼神对到。
她却视若无睹地将脸转过去。
完蛋了我。
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心情上课,我想出了快一百种要怎麽跟林以柔说对不起的方式。
唉呀!以柔,是我错了,雨水是甜的。
嘿!以柔,这一瓶是我拜托朋友收集的陈年雨水,我喝给你看,嗯嘛!你说的没错,果然是甜的。
好嘛!以柔姊姊,我相信雨水是甜的了。
。。。。。。。
好吧,我没辄了。
下午国文课的时候,老师今天上余光中的新诗。
我心想,不会吧!该不会上到昨天林以柔给我的那一段。
老师在台上讲得津津乐道,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位国宝级诗人。
「呵呵,虽然余光中最为人知的是新诗,不过他的散文也不错喔!」
不会吧!散文!
「像是左手的缪思、望乡的牧神,尤其是听听那冷雨。」
不会吧!听听那冷雨!
这巧合的机率可以去买乐透了。
「其中有一段文字老师特别喜欢,嗯哼。」老师清了清喉咙,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及优美典雅的声音朗读:
「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
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後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嚐凉凉甜甜的雨水。」
「这一段真是美极了。」老师念完又补充了一句。
我盯着林以柔,她转过头来瞪我。
顿时我背脊一阵发凉。
接着林以柔举起手发言。
我屏息以待,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可是有人说现在的雨是酸的欸,说它是甜的根本不真实,还说舔雨根本是一件不健康的行为。」
「这是诗,诗就是要给人一种完美的意象啊!说这话的人根本就是刁钻,刻意找碴!以柔,是男生还女生说的?」
「男生。」林以柔的眼神突然散发出胜利的光芒。
「这种男生吼不能当男朋友啦!听到没有以柔。」
然後林以柔摀着嘴巴狂笑。
!只有惊叹号能用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放学之後,我以为林以柔会赌气的自己走回家。
没想到她和平常一样,在我座位前面等我收完东西。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
我也不知道该说怎麽。
我们像一对正在冷战中的情侣。
尴尬地走在一起,却又无法离开。
过了许久,
我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
「好吧!我承认,雨水真的是甜的。跟糖水一样甜。」
然後林以柔噗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眼神灿烂地看着我。
答!答!答!
冰冰凉凉的触感。
「啊!下雨了。」以柔仰望着天空。
我急忙从书包里面拿出折叠伞。
以柔阻止了我。
「欸!忘记你答应过我什麽吗?」
「真的要淋雨啊!」
以柔笃定地点了点头。
她勾着我的手,要我放慢脚步,
在这麽仓促的雨中。
「听!」
「嗯?听怎麽?」
「云朵的呢喃。」
「呵,你也信这套?」我心中的她又开始说起那一句话来。
下雨的时候,就是白云在悄悄告诉大地,它有多爱它。云朵和大地终年只能遥望,却不能相聚。所以云朵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告诉大地它有多爱它
我看着静静闭上眼睛听雨声的以柔,娓娓地念出一首诗。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她微微一笑。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连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以柔甜蜜地微笑,将我的手勾得贴实。
。。。。。。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你走来。」
我们俩相视而笑,一条无形的线相接着彼此。
尽管此刻我心中的罪恶感再次涌出,
我已无暇顾及,
爱情像一杯酒,
而此刻我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欸!看那边。」我朝着以柔手指的方向看去。
「没怎麽东西啊!」
当我转过身来,我的嘴唇紧紧地降落在她的脸颊上。
被雨点洗礼过的脸颊,
此刻我竟发觉,
她柔软的肌肤上,
那云朵的眼泪,
竟然甜的像酒,
我宁可久留温柔梦乡,也不要清醒一刻在人间。
以柔笑嘻嘻地盯着我看。
「是甜的,还是酸的呀?」
我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紧紧地,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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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竟发觉,
她柔软的肌肤上,
那云朵的眼泪,竟然甜的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