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韩士舒回头看向桌上一缧缧的书类,迟疑道:“恐怕不太合宜,我还有一些奏摺没看完。”
商渠拉着韩士舒往外走,边走边劝:“奏章永远都看不完,你总不能永远都不休息吧,今晚时机正好,等段严的报告回来之後,你我又要开始忙了,此时不趁,更待何时。”
“好好,我知道了,那你总要让我换件衣服吧,这身衣服穿不得出宫。”确实好些日子没跟东官聊聊了,一二个时辰应当无妨,在皇宫闷了一个月,他也有些想透透气。
商渠满意的松手,说:“那我先去北然门外等你。”
“嗯。”韩士舒没有注意到商渠眼中的异样神采。
片刻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皇宫东北侧的一扇小门前,头戴纱帽的韩士舒从小门走出,迅速踏上马车,马车内的商渠还没来的及欣喜,一道突兀的声音倏地响起:“由小的来驾车就可以了。”说罢,商府的马夫已经被踹下车。
“是谁!?”商渠掀开车帘,发现前头坐的不是他的贴身侍从,而是一个高大的陌生背影。
“不好意思,东官,他是我的王府护院,坚持要跟着来。”韩士舒语带歉意的说道,因为说好是单独两人,所以他也没让竹清竹安知道,偏偏要出门时,被张道撞见了,张道怎麽都不让他一个人出门。
“放肆!主子的事,哪有护院置喙的余地,王爷,你待下人虽好,也不该让他们爬到头上。”商渠不悦的瞪着前方之人,声音不大不小,就是故意给对方一个警醒。
可惜那个大胆的护院好似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连转头看一眼都省掉了,迳自低头调整缰绳的长度。
“九哥保护我好几年了,不是一般的护院。”韩士舒不擅长跟朋友争辩,拉着商渠要他坐下,但商渠对於这名不请自来的护院实在感冒,尤其这人一副目中无人、天地无视的江湖痞态。
“下人就是下人,上下有别,尊卑有分,违逆主子便是万恶不赦,若这都不懂,早早该辞退了他,怎麽可以继续放在身边!”商渠不理韩士舒的劝阻,伸手要教训张道。
“爷坐稳,要走了。”张道不咸不淡的说道,手下一甩,两匹骏马陡然发足狂奔。
站着的商渠措不及防的跌着了倒栽葱!狠狠摔进车厢里。
“东官!”韩士舒赶紧扶住他。
“你…”商渠没想到竟在恋慕之人面前出此大糗,狼狈的跌了仰八叉。
韩士舒怕他又冲上去,连忙帮张道说话:“东官你别气,九哥对谁都是这个样子的,他是江湖人士,随性自在惯了,你别跟他较真,若有得罪的地方,我代他陪不是,好不好。”
他都这样说了,商渠若再计较,就显得小量,只得悻悻的罢手。“哼。”
虽然杀出程咬金,但商渠很快的就将之抛在脑袋,毕竟只是名护院,不值得为他坏了兴致。
“东官,我们要去哪里散心?”韩士舒隔着一层竹帘,瞅着大街上的景象,分明才一个月,他却觉得很久没看见大京的市井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商渠出去吩咐马车夫张道地点,张道也不应声,商渠不知道他有听进去没听进去,直到下一个路口,马车转向,他才知道张道听进去了,听进去也不应个声,小舒真是对下人太好了,商渠冷嗤一声,坐回车内,与韩士舒聊着一些闲话。
莫约一刻,马车缓缓停住,商渠率先下车,殷勤的帮韩士舒掀开车帘,韩士舒戴妥纱帽走出来,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丽色建筑,如果他没猜错……
“这不是烟波香榭吗。”京城最有名的…享乐场所。当年兴建时大手笔的挖了一个壮观的人造池,号称比御花园的水榭还大,数栋精致阁台亭楼倚池而建,引起不少话题。
只是……
“多年好友,你应该知道我……”
商渠预先打断韩士舒,笑着说:“我知道,我怎麽敢带洁身自好的惜王爷来寻欢享艳,你愿意赏脸,我还不敢呢,给皇上知道了,我脑袋还要不要。”
“这地方很大,不全是做那生意的,我们今天是来听曲。”商渠带着韩士舒弯进一栋楼的後门,顺着隐密阶梯直接登上三楼。“今年选出的烟波公子有一副极好的歌喉,唱起曲来,据称余音绕梁、三月不散,你这大耀第一知音人,怎麽也要来捧捧场吧。”世人皆知惜王爱戏惜戏、爱曲听曲,经他评点为好戏好曲者,那是绝对错不了的好。
“余音绕梁、三月不散?东官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若真如此,那还非听上一听了。
“请。”他就知道这能打动小舒,商渠笑道。
三楼是特别贵宾席,只有三个包厢,商渠安排两人坐在面对表演台、视野最好的包厢,为了避免麻烦,他还将另外两个包厢一并定下,全场清空,这样一来,整个三楼都没有闲杂人等了。
“去外面守着,谁让你进来的。”商渠沉下脸。
张道扳着一张脸,充耳不闻,他双手抱胸,跟铁柱似的立在门旁,反正没意思要出去。
“好像快开始了。”既然无旁人,韩士舒乾脆摘下纱帽,看得也比较清楚。
“来了。”商渠凌厉的瞪了张道一眼,见他无动於衷,忿忿然的转身坐在韩士舒身旁。
一楼已经或坐或站挤满了人,二楼的位子也坐无虚席,韩士舒注意到二楼的客人几乎都搂着一名到两名的年轻少年。
“东官。”
“怎麽了?”
“那是什麽?”韩士舒指着其中一名腿上坐着少年的富商。
“是侍童。”商渠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韩士舒有一霎那回不了神,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以为都是姑娘…”
“民间男风日益兴盛,富贾人家收几房侍君也不是稀罕消息了,这烟波香榭算是妓院里首开此风先河的,这不,除了一年一度的烟波姑娘,也捧了烟波公子出来,受欢迎的程度不下烟波姑娘啊。”商渠以调笑轻松的口吻解说,双眼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韩士舒的表情,想从中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韩士舒有些不自在的将视线从两两交叠的身影别开,他不知道现在民风这麽开放了,以前若有龙阳之癖,都是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王爷,你若觉得恶心,我们立刻就回去,不待在这种地方了。”商渠试探说道。
韩士舒浑然不觉的摆摆手,道:“不用了,只是来听曲的,我还没耳闻那余音绕梁之曲呢。”
“哦,真意外。”商渠一副惊讶的模样。
“什麽意外?”
商渠笑着说:“我计画来此听曲时,很担心王爷会觉得恶心,受不了这场所的气氛,所以也预拟了备用方案,没想到王爷对分桃断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宽容。”
“谈不上宽容,只是人皆有所好,只要出於真情…也无不可吧。”想起家里两个男人,韩士舒眼眉不自觉地多掺了几丝柔软。
“好一句出於真情!王爷此言深得我心。”商渠精神大振,好像一下子燃起了无穷希望,俊朗的面容炯炯发光,在後头的张道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清脆铜锣声连响三声,韩士舒忙坐起身。“角色要出来了。”
商渠望着韩士舒温润的侧脸,哪还有心听曲。
<待续>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