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瑕璧 — 第八章

正文 瑕璧 — 第八章

「皇兄。」清平公主连叫太监通报都懒得通报,直接一脚踏进昭宁宫内,一开口就是质问:「皇兄好些日子没来向额娘请安了,你总推拖公事繁忙,可平儿想皇兄你是不想见吧!」

「皇兄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可额娘总还是待你好,现在额娘熬了一些莲子羹,皇兄你是去不去喝!」

清平公主毫不停顿的对着坐在案前,还来不及反应的雁楚白就是一阵训话,骂完之後眼神往旁边稍微一瞟,才发现室内竟然还有其他人在,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皇兄……」

「皇妹,朕应该没有教你这麽没大没小吧?」雁楚白回了神,皱着眉头放下手边的奏摺:「没人教你进来先通报一声吗?堂堂公主这样成何体统?」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洛斐也放下手中的六韬,站起身便是向清平公主行礼。

「皇兄……这是……」

「清平认不出洛将军了啊?」雁楚白笑了笑,看着清平公主有些促窘的神情:「也难怪皇妹认不出,毕竟八年不见了嘛……皇妹,这是洛斐,小时候你总爱和他一起玩的。」

「原来是洛将军。」清平有些羞怯的笑了笑,然後转头对洛斐微微欠身回礼:「本公主早已听闻洛将军返京之事,但却未能及早来见见将军,请将军勿见怪。」

「公主请别如此多礼。」洛斐微笑道:「末将也是昨日才刚返京的。」

「清平,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去与太后说朕……便是无法抽身去看她,请太后莫见怪。」雁楚白轻咳了一声,然後重拾起手边的奏章。

「皇兄你总是这样!上回我来你也是这麽说的!」

「不要闹脾气,清平。」雁楚白微微垂下眼:「朕可不像你这公主是整天悠哉的很……说到这个,朕问你,前几天是不是你去兵部把人家所有的笔墨都偷走?李尚书差点还因为这般交不出要给朕的报告……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皇兄你不要转移话题!」清平公主还想讲,但被雁楚白抬眼一个锐利的视线一扫,声音又有些弱了下去:「我我我……本公主只是想帮帮李尚书嘛,李尚书总一副很忙的样子,平儿这还不是想帮他解决问题?」

「解决什麽问题?皇妹你以为他没了笔墨就不用办事了吗?」

「本公主是一片好心……!倒是皇兄你,李尚书会这般忙碌,肯定是你派了一堆工作给人家吧!」

「朕……」雁楚白原要反驳,但想起今日早朝後那李修竟是累昏了过去,自己也理亏,便默默的把话吞到肚子里去:「朕……朕以後便不派给他这麽多事就是了……」

「君无戏言哦,这可是皇兄说的。」清平公主笑了笑,然後转过身看坐在椅上的洛斐:「对了,洛将军怎麽会在这里?」

「末将在等陛下处理完政事。」

「等?皇兄,你们等一下要出去吗?」

「咳……是的。」

「那皇兄你还说你没时间去看额娘!你都有时间陪洛将军出去了!」清平公主猛然想到自己来这边的目的,然後狠狠的瞪着自家皇兄:「皇兄你太过分了!都有时间去约会,可却总说自己没时间陪陪额娘和平儿!」

雁楚白忍不住扶额:「这不是约会……而且朕等一下是要和洛将军去太医署……」

「去太医署!」清平公主忍不住惊呼:「皇兄你是不是对洛将军做了什麽?为什麽要去太医署?是不是你欺负洛将军了?」

「你到底在说什麽?朕什麽时候欺负洛将军了?人家昨天才刚回京好吗……?」

「所以是昨天晚上!你们……」清平公主想是想到什麽似的脸色一白,然後颤抖的手指了指已经满脸黑线的雁楚白,又指了指一脸搞不清楚现在发生什麽事的洛斐:「原来你们……怪不得皇兄你至今尚未纳妃……原来……」

「等等,清平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雁楚白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他的这个妹妹在想些什麽了……

「我……我要去和额娘说!」清平公主有些颤抖的说完,看了看两人一眼就立刻夺门而出。

「朕说等等-!」

李修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还是少年时,那时和还是太子的雁楚白,以及洛斐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年少,而年少总是轻狂。

李修知道雁楚白的梦想是做个名留青史的明君,虽说当时少年嘛,总是开玩笑的对雁楚白说,什麽成为明君,你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肯定以後也是个乱七八糟的皇帝……然後总是惹来雁楚白一朕笑骂及追打,还有身旁洛斐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等到他们玩得似乎有些过火时才出来替两人降温。

可是自己却相信,雁楚白日後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君主的。

雁楚白有野心,也有灵活的政治手腕,更会狡诈的设局挖坑,让人毫无防备的跳下去。李修总觉得那人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似乎是装出来的;雁楚白总爱捉弄人,那似乎也是假相。

常言道,天威难测。李修也见过前一秒雁楚白还正与身旁的小太监有说有笑,下一秒却只见那名小太监连求救都来不急喊,便被雁楚白不知什麽时候抽出的短剑深深的刺进咽喉,一剑毙命。

当时李修看傻了眼,却只是看到雁楚白毫不在意的撩起袖口,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然後对自己别有深意的眨了眨眼,笑着说:「唉……这人想刺杀本太子呢。」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真是说得好。

自己便是伴着这位君主好些年了吧,这个总爱在下朝後开自己玩笑的君主,可是上朝後又是一副纵横天下的帝王威严。

李修自认为自己对雁楚白是尽心尽力,为了雁楚白年少时口中的梦想,为了他登基後拉上自己,两人并肩站在云岭之巅的一句朕即天下,也为了真有哪天,李修自己能看到这天下,因为这位年轻君主,能有一番风云变色的改变。

可是,又仅仅只是这样吗……?

李修偶尔会在夜里,在兵部独自批改公文时,有些自虐似的问着已经很疲倦的自己。

自己这样的忠心耿耿,又到底是为了什麽……?只是为了百官口中的『尚书大人还真可说是一代忠臣啊……』,这样不冷不热的评价吗?

自己总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总是毫无怨言的接过帝王派下的任务,又算的上是什麽?

茫茫然的,李修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又该追求着什麽?

似乎有人在他身旁轻语,说自己变得很是憔悴,而又是何苦呢……?是啊,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何苦呢?

可只要追随那位帝王的脚步就够了吧?能有什麽理由呢?能走一步就走一步吧……李修很是疲倦的再度陷入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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