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选上
在这幢古色古香、位於京城中独树一帜的舞楼,之中的二楼,许多舞娘正聚集在厅内。
「我的孩子们啊!」一位将长发挽起、风姿绰约、韵味十足的女子,慢慢的坐在厅内的大椅上。
她凤眼含春、长眉入鬓,一双精明、细长的眼睛,视线游走在站在她面前的那些舞娘们之间。
底下的舞娘们不语,等待下文。
「我们这『碧然楼』,在京城中林立的舞楼里,可以算是占有一席地位的。」女子道,她俨然就是这个舞楼的舞楼大娘。
「但近日来,我们舞楼却接收到一道旨令……」舞楼大娘侧过头,无奈的叹气,「说是要让我们找一个舞娘,进宫献给君主陛下。」
「什麽————?」
听闻到舞楼大娘的话,舞娘们不由得叫了起来,这是何等非同小可的大事啊!
连一向以沉着、冷傲自居的花尹,也睁大双眸,望向舞楼大娘。
「但是大、大娘……君主陛下她们……为什麽要从民间徵招舞娘呢……」一个特别心急、才刚入团没多久的小舞娘急忙问道,她这一问,也引起身旁舞娘们的共鸣——
「就是啊!君主陛下的皇宫中,不是都会有一大批的宫庭舞娘……」
「听说宫庭舞娘除了锦衣玉食、有着好看的服饰外……生活还不是过得很不如意!」
听到底下已经叽叽喳喳成了一片,舞楼大娘摆了手示意她们安静,厅内的吵杂声才逐渐褪了过去。
舞楼大娘一手置在扶手上,将她所闻都道了出来:「自从两年前,先皇驾崩後,便由当今圣上开始执政……」
「但是或许是因为丧父之痛,这两年来,陛下不曾举办过任何庆典、无论是度过年节抑或是君主寿宴……」
「也就是说,陛下总算认同这些活动了,宫里的人们便要开始大肆庆祝,对吧?」舞楼大娘话尚未说完,花尹便语带讽刺的说道。
舞楼大娘微愣的看了花尹半晌,才慢慢点头,但她还是解释:「虽非陛下本意,但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早以开始筹备大礼,准备献给君主陛下。」
「但是,献给陛下的礼品,不都是金银财宝、珍珠碧玉……」一位年纪尚轻的舞娘细声问道,她不认为她们这种平民舞娘,有足够份量当的起「大礼」。
舞楼大娘瞧向她,叹气:「你说的正是,芙儿。……献过去的舞娘,只不过是诸多财宝的陪衬罢了,想必进了宫,也只是成为众多宫庭舞娘之一啊。」
「怕是地位连宫中舞娘都不如呢。」花尹哼了一声,像这种民间献过去的女子,多半会被宫中女子瞧不起,最後不是以低身份活在宫中,就是转手送给哪位大人。
这种事,她这个有着京城最响亮的花名——南城之花的舞娘花尹,怎麽可能委屈进宫呢?
「并且,他们有人选了。」舞楼大娘抬起头来,视线环绕在眼前十几个姑娘之间。
每个舞娘们面面相觑,听闻舞楼大娘及花尹的话後,没有人想进宫当献礼、过着低下的生活。
至少她们现在,在碧然楼中,还是被舞楼大娘照顾着、姊妹呵护着、客人拥护着……
而皇宫——势必是一个将会囚禁舞娘,不,囚禁所有女人一生的地方。
那「所有女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幸免,并且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是当今圣上、君主陛下,她是他们整个大曜王朝的,女帝。
舞楼大娘看着舞娘们个个惊恐不安,深怕自己被钦点,让她也相当无奈。
舞楼大娘沉着的视线,落在那个站在最角落的姑娘。
那个姑娘、不、她也是她们舞楼的舞娘之一……总是一个人处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想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然而,那个舞娘,她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又是不容遮掩抹灭的。
她的容貌清丽秀雅、脸上不施脂粉,一双若繁星般的明眸却总是黯淡、嘴角边也带着一丝幽怨。
舞楼大娘闭目会後,才睁开眼瞧向她,道:「妡月——就是你了。」
「妡月——?」听到舞楼大娘吐露出来名字,舞娘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着那站在角落的少女。
舞楼大娘没有在意其他舞娘们的讶异、不可置信,而是起了身,慢步走到妡月身边,关心的问道:「妡月,没事吧?」
妡月垂着头,长长的浏海盖住她的娇容。只见她摇摇头後,细弱微小的声音应道:「没事……」
「那就好。」舞楼大娘拍了拍妡月的肩,她怎麽可能没事?但这个节骨眼了,也别无他法。舞楼大娘抽回手後,嘱咐着妡月:「三天後就会有人来了,你就好好准备、然後休息吧。」
「是……」妡月道,这音量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的到。
舞楼大娘转过头,看着其余还留在原地的舞娘们,正色喊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明儿还要上台演出呢!」
听到舞楼大娘的话後,舞娘们齐声回应,并离开厅内。
见闲杂人等都离去後,舞楼大娘才握住妡月的手,关心的说:「别去在意方才的话,进宫,绝不代表你的一生就会如此。」
妡月的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回应舞楼大娘的话。
「你要好好加油啊。」舞楼大娘知道说什麽都是枉然,只能提醒她,「在那深宫内院,尽管只是个舞娘,行事话语皆要小心,可别招惹祸患才好。」
被选进宫中成为舞娘,不是荣华富贵,而是禁锢一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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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尹姊姊,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妡月被选入宫中,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跟在花尹身後的丫头舞娘们,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支,一边也在猜测究竟是为由才让妡月被挑入宫中。
花尹现在人在自个儿房间,她正坐在梳妆台前,让身後的小丫头替她梳理长发;她看着铜镜,露出笑靥,「谁在乎她呢?反正,这女人已经要离开碧然楼了!」
「但是……皇宫,没准那个妡月会去勾引哪个王公大臣……」小舞娘站在旁边,猜得天马行空;花尹交叠在长裙上的手、拳头一握,冷眼瞥向那小舞娘,「这怎麽可能,那皇宫,就已经注定她的命运了!」
由碧然楼到吾皇宫殿,她一定是过着同样被欺凌的日子。
见花尹脸色微怒,小舞娘也不敢多话,只是陪笑着:「说的也是呢,花尹姊姊……从今以後就没有妡月那女人了,真是太好了。」
「我这南城第一舞姬的名号,也算是坐稳了。」花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抹艳笑。
她就是愤怒,那个总是一脸死人样的女人,为什麽还是有那麽多人喜欢着她……
每次都那副要死不活的脸,看了就令人厌恶;舞跳得没比自己好到哪,甚至就有人说那丫头将会取代她成为南城第一舞姬!以及,还有无数的「理由」,令她对她恨之入骨。
所以,自过去练舞之时,她总是「不经意」的令那丫头跌倒、受伤……终於让那丫头,在今日暂时登不了台。
无论如何,从听完舞楼大娘的话後,花尹便相信,那女人将会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