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颓然地跪在小七身边,旁边的衙役捕快围了一圈,哭声四起。小七跟张捕头是同宗的堂兄弟,在捕快中年纪最小,为人开朗活泼容易相处,县衙中人多把他当作小弟疼爱。现在他忽然惨死,对大家来说都是一大打击。
展昭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望着小七的屍体。白玉堂伸手帮小七合了眼,声音冰冷得让人不禁打个寒颤:「发生了什麽事?他是怎样死的?」
一个年轻捕快边哭边说:「白大人…今天天还没亮,我跟小七一起去史家庄接两个兄弟的班,途中看到树林里有些东西在动。我们好奇的走过去,看见三个蒙面人鬼鬼祟祟的往山里走,小七说这几个人可能是跟案子有关的人,要跟在後面看他们去哪里。我很害怕,说不如一起回去找人来,小七却说一起回去的话就会让这些人跑掉。他说由他跟着,沿路留记号给我们。我马上跑回来叫人,大家跟着小七的记号一直走,走到半路记号就断了。我们怕他出事,就一直在树林里找,结果找到…小七已经死了。我…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说完嚎啕大哭。
白玉堂面色阴冷,手紧紧攥着画影,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隔了一会,再问:「蒙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吧?我…看得不大清楚,天色还很暗…」
白玉堂望着小七那张年轻的脸,他不过是个大孩子,昨天还跟自己一起赶过胡蜂、端过水给自己喝,今日再见竟然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屍体。一双凤眸闪出冷冰冰的杀意,暗道:小子,你的仇人一定不得好死!
过了一会,稍为冷静下来,白玉堂留意到小七的左手紧握成拳,似乎握着些什麽。他用力掰开小七的左手,一些白色的结晶从指间漏出来。白玉堂观看了一会,嚐了嚐,道:「是盐。」他抬头望展昭,见後者仍然定定的看着小七,就一手抓住展昭的肩头,把他转过来对着自己,道:「臭猫,别发呆了!小子的仇等着我们来为他报!」说着打开手掌,道:「他死前紧紧抓了把盐,这一定有古怪!」
展昭望了望白玉堂,低下头道:「对不起,展某失态了。」
当差以来,展昭第一次遇到同僚殉职,而且小七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让他觉得很难受,也十分自责。要这些普通捕快衙役跟自己去对付目前的凶犯,是错了吗?如果他派捕快办案前多思虑半分,小七会不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张捕头哽咽道:「众兄弟,我们一定要找到害死小七的凶手,替他报仇!先…安置好小七,叫仵作来…」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小七抬了进去。张捕头用袖子抹了把脸,道:「展大人,白大人,有一件事可能要等仵作验…」顿了一顿,终是不忍心说出验屍两字,只得抿嘴道:「看过小七之後才可确认,不过属下觉得很像。」
「很像什麽?」白玉堂问道。
「其实是这样的,这些年来,附近每年都会发现三、四具屍体,死者都是皮肤发黑,好像…好像小七那样,都是中毒而死的。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知道那是什麽毒,市井间就流传山上有妖怪害人。我们也怀疑过会不会是有什麽毒物住在山上,但在屍体上也没发现被咬伤的痕迹。我在想,会不会其实是人为的?小七会不会发现了山上藏着些什麽,然後就被人下毒了?」
展昭皱眉,问道:「这情况发生了多久?」
张捕头不确定的道:「详细要翻查以往的屍格才知道,总之已经很多年了。」
白玉堂想了一会,问道:「张捕头,我刚才发现小子手里紧紧抓了把盐,你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吗?」
张捕头疑惑道:「盐?我们是在山上发现他的,哪里抓到把盐?」
白玉堂沉吟道:「这一定有什麽意思。」
「盐…盐…相州是运输官盐的河北路上的大站,县内有不少盐仓。可是…那跟小七有什麽关系?山上也没有盐仓啊!」
展昭道:「张捕头,请集合兄弟们,趁事情发生不久,我们去发现小七的地方附近搜索一下,看有没有留下线索。白兄,姚教主那边先搁下,先跟大家一起去搜山吧,千万不可再让兄弟们出事了。」白玉堂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不久张捕头召集了众人,出发前往发现小七之处。他们沿着小七之前留下的记号走,直到记号中断之处。展白二人跟张捕头各带一队,向着不同方向搜,可是都没发现什麽。两个时辰之後,一无所获。展昭决定回去,按原定安排,让他们继续调查史家和黑衣女子的下落,并再一次叮嘱众人小心为上。
回程时,展昭一直沉默不语。白玉堂看到他面上绷得紧紧的,道:「猫儿,小七的事不是你的错。」叹了口气,道:「可能是我的错,昨天我不该胡说什麽男子汉要大胆一点的屁话。他胆子小一点,这时候可能还好好的。」攥着画影的手一紧,脸上杀气陡盛:「总之害死他的人,白爷绝不会饶过。」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衙门,仵作报告说小七死前曾被殴打,不过致死原因是中毒,张捕头特别交待之下,仵作确认小七中的毒跟之前的死者一样。
展昭道:「如果小七真的跟这些年来发现的死者中的毒一样,那应该不是黑衣女子所为,比较可疑的是史家庄。小七可能发现了他们的勾当,然後被他们灭口。今天晚上,我去史家庄那边,姚教主那边交给白兄了。」
白玉堂同意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是为什麽会抓了把盐?我觉得这是小子留给我们的线索。」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白玉堂跟踪了几天,姚凤飞一直留在城内,没见过黑衣女子出现,史家庄那边也静了下来,其他人的调查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城内到处都搜过,一无所获。而相州城外到处都是密林,要在大片山林中找一个人,几乎不可能。
当姚凤飞这天傍晚离开客栈,走进城内最大的酒馆,白玉堂心情马上兴奋起来。小心翼翼的跟了姚凤飞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客栈,没有任何可疑的行动,等得他人也闷了。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白玉堂满怀希望今晚会有点收获。
酒馆很大,厢房环绕着中央庭园而建。园中有一池塘,夏天时应该种有荷花,只是现时是秋天,平静无波的塘面只有枯萎的残荷,还有天上残月的倒映。塘心建有一个亭子,姚凤飞就坐在里面,似乎是在等什麽人。亭子附近并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白玉堂唯有藏在塘边一个暗角里,隔着池塘监视着。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白玉堂忽然感到身後有人接近,来人步履极轻,武功似乎甚高。白玉堂心想不可失了先机,屏住呼吸,等那人再接近一点,就猛地向那人攻了过去,使出鹰爪功手法直取对方双目。白玉堂不想弄出声响惊动姚凤飞,因此只是空手而上。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攻击,有点狼狈的向旁滑了一步,想抓住他的手腕。白玉堂手腕一翻避过,正想继续攻上去,却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低声说:「白兄,是我!」白玉堂急忙住手,诧异地道:「猫儿?你怎麽在这里?」展昭此时应该在史家庄外埋伏,怎麽会来这里?展昭拉他到一边,示意要他望向塘心亭子。白玉堂一望更加诧异──无心道人慢慢走向姚凤飞,两人就在亭子坐下对杯,不知道在谈些什麽。姚凤飞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的样子,无心道人则是不动声色,神情淡漠。
「这两个人不是对头吗?怎麽会约在这里见面?」白玉堂观察了一会,不解地道。
「展某也是不明白。刚才见无心道人走出史家庄,还以为他有什麽行动,就跟了上来,却没料到他竟然是来见姚凤飞。」
白玉堂想了一会,忽道:「猫儿,你说姚凤飞会不会帮黑衣女子引开无心道人,好到史家庄去杀人?」
展昭惊道:「糟!我先回去看看。」正转身欲走,却忽然想起些什麽,回头跟白玉堂说:「白兄,你监视这两个人,一定要小心为上,有事时放烟火通知我。」
白玉堂狠狠白了他一眼,说道:「你道我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与其担心白爷,不如顾好你的小猫命。有事时就放烟火叫白爷来救你。」他知道展昭因小七的死比平常更谨慎,事实上他自己也比平日把细得多,之前还给展昭塞了几个自己的讯号烟火。
亭中两人谈了大约半个时辰就离开了酒馆,姚凤飞直接回到客栈,似乎没打算再出外了。白玉堂惦记着展昭,就出城去史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