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以前黑了一点，瘦了一点，头发也短了一点。
戚阳走到桌边，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十分错综复杂，以至於我脱口而出的问：「什麽？」
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这个眼神我就认识了。从前他用这种眼神看我之後的下一句话就是——
「闭嘴。」
我由於太常被欺压了，所以习惯性的就真的闭了嘴。完全没去深思为什麽我们都分手了，我还要这麽听话。
餐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等着他。
「学长，不好意思，我有点话想跟菓菓说，改天我再请你吃饭赔罪。」戚阳说完话，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半拉半拎的把我从位置上拉起来。
我实在是吓傻了，不然也不至於连挣扎都不挣扎。
子娴也吓傻了，否则她就应该起来救我才对。不过我也怀疑说不定她早就回过神来，只是为了自己的预言，而决定什麽都不干。
戚阳的步伐很大，我得用小跑步才跟的上，不然他大概就打算要把我的手扯断。这时我又开始感谢起子娴，还好我就是穿了双平底鞋，要是穿的是高跟鞋，不只是手，连脚都有扭伤的危险。
人生果然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关系。
先丢个脸，然後换来平安，划算划算。
我跌跌撞撞的跟着戚阳的脚步，仔细想想，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跟在戚阳後头，跌跌撞撞的看着他的背影。
一不小心就会……
碰。
撞到他的背。
「你干嘛啊？」要拉着人走也不能忽然就停下脚步啊，汽车转弯都要打方向灯的。我摀着鼻子，连一点点怀念过去的心思都没了。
他又瞪了我一眼，抓着我走回桌边，他拿起桌上那盒饼乾，我趁机拎起我的包包。
「欸，学弟？」臣光喊了他一声，脸上都是困惑。「那是……」
「改天我再买一盒还你，这个吃了会拉肚子。」戚阳平淡的说。
这话我怎麽也不能忍下去了，这是明明白白的污蔑啊。
「哪会啊，我今天跟子娴吃了都没事啊。」我急着解释，「你……」
「走不走？」他又打断我的话，「不走我扛你走。」
我看了看四周，这华丽的餐厅里大部分的客人都因为我们这里的大阵仗而看了过来。而戚阳这句话又不太像是开玩笑的……
戚阳很少心情这麽不好，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冷冷淡淡的，冷嘲热讽一番，像是现在这样怒火都具现化的愤怒，我几乎是没看过。
好吧，从来没看过。
我一向胆小，不喜欢别人对我生气，尤其是戚阳，就算这麽久没见了，但他一上来就是一副要杀人灭屍的模样，是人都不敢在老虎头上乱蹦。
「我走，但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追不上。」我急着说，就怕他又扯着我走。行车超速，又没保持安全距离是很危险的啊。
他回头睨了我一眼，「走。」
戚阳的手就像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金箍，而我的手就是孙悟空的脑袋。痛死了，我总算理解为什麽孙悟空每次都要听那个废柴唐僧的话了。
要死不活真是折磨人。
但我怕再出声抗议，戚阳会真的把我扛起来走。太丢脸了，已经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了，要是真的被扛走，说不定明天就上报纸头条了。
我们一路走进停车场，戚阳把我扔进车里。
然後就一句什麽话也没说。
我纠结了一下，实在很想说没有人这样的，把人打包带走却又把人丢着不管，太不负责任了。
本想让这气氛能多沈闷就多沈闷，反正始作俑者也不是我，可我又孬，看见戚阳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我真怕他等一会儿感性凌驾於理性之上，我就被杀人灭口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要用什麽话开头，也不知道大家碰见前任男友的时候都怎麽说，我只好挑了一句，感觉起来比较温和的话。
「嗯，好久不见。」
戚阳瞪了过来，「唐菓，这些日子你就只想跟我说这句话？」
我囧了囧，脑子里糊成一团，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听什麽。「呃，你好吗？」
戚阳用力的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你就只想问我这个？」
我沉默了。
忽然觉得臣光还是很不错的，这种场合你不让我用这种话开头，不然我还能说什麽？劈头就说实话吗？说：「你他妈的王八蛋，分手之後你也没找过我啊？凭什麽我现在要在这里被你逼问啊？」
这话我想归想，还是没胆说出来。
车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又沉又难堪。
我忽然想起我那盘连一口都还没吃到的主菜，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我，看的我都脸红了起来。
生理反应嘛，我又不能控制……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肚子饿？」他摇头，彷佛看到了什麽史前生物。
我噘嘴，低声咕哝：「这有什麽，我考大考的时候还想拉肚子呢。」
何况我一向肚子越饿越有战力，子娴老是说：只要把唐菓喂饱了就什麽都好说。
人在饥饿之下本来就容易脾气不好，这不是常识吗？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看着戚阳的面孔从紧绷变成忧伤，「你分手之後想过我吗？」
想，怎麽能不想，连子娴都知道，我总是常常想你。
从一边哭一边想，变成一边骂一边想，最後是一边惆怅一边想。
我没有停止想你，只是情绪，我说过的，只要是人都会被时间冲淡情绪。
我垂下眼帘，不想在他面前哭，紧紧咬着下唇，或许就会被分散注意力。
戚阳很有耐心的等着。
我多想心口不一啊，但感性却喧嚣吵闹的让我不能控制。
「想过，没有一天不想。」
我转头看着窗外，我的自尊什麽的，总是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知道了。」他忽然开口，然後发动了车子。
看着窗外的一辆辆的车向後移动，我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是哪门又接着哪门，只能傻傻的问：「我们要去哪里？」
「我家。」他言简意赅，不肯再跟我多说一句话。
我忽然懊悔起来，我刚刚就应该追问他有没有想过我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