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可能给她承诺的,她还那麽小,小到没有被这个世界玷污、小到那双洁净的眼睛只装得下自己的一言一行,并以此视为自己的全世界。就像眼底只有母亲的孩子那般。
他承受不起。又或者说是,他的诺言早已经属於另外一个女人。
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那个交往多年的女人待在自己身边,放任当时没有工作的他任性,耀武扬威的享受这个世界,哪怕当时翻阅到他手机里无所遁形的暧昧简讯,她视若无闻。
能跟这样的女人走一辈子,他没有什麽好抱怨,更是唯一的补偿。尽管她比他还要年长八岁,所有的美貌和青春都随着岁月而消失殆尽,但她很有智慧。
他待在那个女人的身边,接受她构筑的「家」。当他放肆挥洒梦想的同时,女人将自己的父母安抚的好好的,攫取两人的心,好像这一切都是她早就替自己安排好的「命中注定」。
他逐渐在业界闯出自己的名号,累积越来越多设计图,殊不知上门的案子越多,他不确定的感觉就更加强烈,女人对合作者的亲切,演变成他难以想像的自卑。
这种时候,他会看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想起自己也曾单纯的时光。
他知道那个女孩子曾经在跨年夜北上,等不到自己的回电,一个人独自在车站过夜;他知道那个女孩因为自己的敷衍与失踪和朋友争辩不休,她里外不是人几乎失去友谊;他知道那个女孩子後来交了男朋友,是个为了梦想不惜与家庭闹翻的老么……
他曾经回到那间咖啡店,以为能遇上她,却只听见中性的店长说她休假。於是,他留下一张明信片给女孩,就像他仍在她的身边那样,嘘寒问暖,愿她一切平安。
这些年来,他其实从来就没有忘记那双清澈的目光。
五年了,这女孩正缓慢的让自己更像个大人,她画上浅浅的妆、穿上她不熟悉的洋装,有点讨好的盛装出席於他的邀约:两个人一起乡间旅游,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同一张双人床上。
她看起来还是像那年一样可爱善良,别扭的一见到自己就後悔的想换下那袭不熟悉的服装。那羞怯的表情在他的世界已经很多年不曾看见,他很难不动情。
他实在搞不懂,她根本不是那种需要人家照顾的女孩子,明明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可是她却没有安全感,为了留下能给予拥抱的温暖,她摇尾乞怜的像一只被弃养的红贵宾。他只好假装遗忘他并非单身,她也假装无所谓的看男人眼睁睁的拉下她内衣的肩带……
听说她的上一段感情也是如此,无疾而终。
菸已经烧到了菸屁股,他吐了口腔内最後一抹烟雾,一则简讯安稳的等在那里,就像传递者那般高贵从容,提醒他,他早已不再是那时年轻得有退路的自己。
「别玩得太过分了。记得回来跟我结婚啊,老公。」
他将菸蒂塞入菸灰缸内,手机则塞回牛仔裤口袋。一个回头,他发现那个浅眠的女孩醒了,那双眼睛仍有点迷糊,没有睡意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一股你为什麽待在阳台的疑惑。
「怎麽了?」他回到房里,冷气仍无声的运作着。
「你在抽菸,你只有心虚才会抽菸。」她皱眉,眼睛和鼻子都挤在一块。
「没有的事情,你今天开心吗?降落伞,晚餐,还有这个房间……」他微笑,仍像很多年前那般俊俏。岁月好像一点也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更像个男人。
「谢谢你,这趟旅行请客付钱。」
男人眯起眼睛,眼尾也扬起了,他决定不再说话,而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掌探入棉被里……女孩愣了半晌,刚想闪躲,却发现男人压着棉被的这一端,除非她想光着屁股逃跑……
在她仍举棋不定时,他亲吻了她的唇,阻止了那些未冲出口的言语。
再见了,二十八岁的自己。
再见,现在终於长大到二十三岁的小女孩。
未来还会一直不断的来,这双自己眷恋的目光在过几年势必也会染上混浊。到时候,女孩就应该学会,别再那麽容易相信一个从不给承诺的男人,为达目的他肯定能够不择手段──
对了,她晚餐时好像问过,他的女朋友呢?
他好像回答说,他们早就分手了。对啊,分手了,再过不到两天,她就是自己的新娘,一个看见他在周五用副卡刷了高铁票、订旅馆,还有高级餐厅款项,却只字未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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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结束了。
其他故事最近花我许多时间,但我还是会抽空写的。
下次更新时间暂时订在3/25好吗?那个故事,值得那个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