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也不是什麽经文,复生仔细听了,才知道何有求是不断重复向祖师爷请示,随即想到早先他说的话,想必是正求着祖师爷接纳他重新入门。
这麽一想,复生反为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好意思,再不扰他,轻声走回自己房里,继续睡回笼觉。
「历代祖师在上,不肖徒孙何有求总算将徒弟况复生带来。况复生资质颇佳,虽说性子些许莽撞,但为人确实良善,堪为可造之才,倘若况复生的品行切合祖师爷心意,还望祖师爷开示,也请破例容徒孙正式传授道法。徒孙定会尽善其职,规其导正,教况复生发扬我茅山派道义。」说完,何有求深深吸了口气,又燃三柱香,不由得已屏住呼吸。
老天似乎感应何有求的诚心,顿时清烟袅袅,盘旋香案久久不散,何有求大喜,数日来诚心请求总算等到回应。自他带回复生後,祖师爷仍毫无所动,几日来几乎就快失去希望,没想到复生这麽一吵闹,祖师爷就开示了。他不敢耽搁,郑重将祖师爷请回神案,牌位红布一揭,佛灯一点,再供上鲜花水果,何有求一切做足,却也忍不住泪水盈眶。
他感激地再行叩首,心想即使还不能重回师门,但祖师爷已破例准他传承道法,这已是天大恩德,不能再贪心妄求,磕头也越发用力。待他头一抬,却见清烟流窜直往复生房间袭去,何有求赶忙跟上。那股清烟罩在复生周身,好似是祖师爷的庇佑,烟浓得化都化不去,连已熟睡的复生都忍不住在梦里直呛。
何有求大松一口气,想是祖师爷颇中意况复生这个未收弟子,过了这一关,要如何让复生入茅山学道就只是小菜一碟了。他欣喜地带上门离去,再返香案,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已笼罩清烟,又惊又喜,顿时激动地跪了下来,重重磕头,泪水也汹涌而出:「多谢祖师爷重新收我入门,多谢祖师爷!」
日正当中,何有求没忘继续找出开启天书的方法,努力埋头批算,却见复生出来连打了几个大呵欠。何有求放下笔,冷眼瞧他一举一动,梳洗之後就迳自开冰箱找食物,然後坐进沙发看电视,一双脚还搁在茶几,完全没个样儿,更别说还把自己当成透明人,连声招呼都懒得打。
何有求耐着性子:「就算今天是假日也不该起得这麽晚,现在都已经中午了。」
复生暗自翻了白眼,连回头望他一眼也懒:「就因为是假日我才可以睡得这麽晚,而且我起得晚,别忘了你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何有求再掩不悦,心想此刻与复生僵持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往後就难以诱他拜入茅山,不如教他起了学道的兴致才是要紧,待他入门再好好管教。这麽想着,何有求哼笑几声,讥讽道:「我在你这年纪,道法已然纯熟,虽还不敢自比前人,却已能独当一面,二十出头就已让天逸居士的名号传得街知巷闻。我要是像你每日只知道看电视,现在这一切我要到几岁才赚得到,你还真以为无所事事就能闯出个名堂来吗?」
复生受不了激,果然转头辩驳:「我拜托你,每天重复唠叨这些你不烦啊。我只是学生,除了念书考试我能有什麽事,看个电视而已你就瞧不顺眼。」
「你以为你像天佑一样有无数年时间可以浪费吗?你要真在念书我还省得唠叨,但从你住在我这儿,我哪时看你翻过书本。」何有求说着,又低下头来拨弄算珠:「看在天佑的面上,我免费替你批个命,看看你这一生是庸庸碌碌呢,还是平平淡淡。反正照你这心态往後是不可能大富大贵的,就看看你有没有什麽大灾大劫好了。」
「呸呸呸,什麽灾劫,何有求你别乌鸦嘴!」复生奔了过来,一把抢走他桌上的算盘,「谁希罕你帮我批命,我想批也只会找我嫂子,不用你鸡婆。」
何有求见他抢走算盘,大为不乐,随即喃喃有词手一指就定了他。复生登时手脚难动,双眼骨碌碌地转,气急败坏骂道:「你干什麽?快点给我解了,听到没!」
「想抢我手上的东西,你还没这个能耐,再来一次,我就定你一天一夜。」何有求走到复生面前,取了算盘就坐回椅上。
「放开我、放开我!何有求,你再不把我放了,我铁定跟你没完!」
「你再喊,我连你嘴巴一块定。」何有求慢条斯理警告,复生顿时住了嘴,「这才对,可别挑战我的耐性。」
半小时过去,何有求的脸色越见不耐,一只手拨弄算珠越发频急,复生瞧了也暗暗紧张,不知自己是否真有什麽大灾大劫。何有求不住啧了几声,面容越显疑惑,喃喃道:「奇怪,我怎麽算不出复生的命盘呢?」复生听了,轻轻冷笑一声,何有求听他笑意有讽,抬头瞪了一眼。
复生鄙夷道:「瞪我干嘛,你自己学艺不精怪谁啊。」
「这真是你的生辰八字吗?」何有求一脸怀疑。
复生逮到机会讥讽:「对,是你爷爷我的八字。你要是算不出来就认输,回头把你茅山派的招牌拿下来,赶紧再修练几年,省得丢你祖师爷的脸。」
「臭小子......」何有求低声斥骂,心想自己号称铁板神算有什麽算不出,他连完颜不破都算得出,区区复生而已,这麽一想更加觉得不能丢人,继续埋头批命。再一小时过去,何有求忽然重重一拍桌,吓得定在一旁已经无聊至极快要打瞌睡的复生都惊醒过来。何有求走到他身前,解了他身上的定术,肃容逼问:「你是殭屍?」
复生听了,顿时口齿打结:「你......你胡说什麽?」
何有求步步逼近,神色颇为戒备,厉声又问:「我往前逐年推算,好运的是,这回我不用再往前推八百年,就算出你是上个甲子的人。你能这麽年轻除非是殭屍,你老实说,是不是?」
复生怒容瞪眼:「你有毛病啊,我怎麽会是殭屍。」
不问出所以然,何有求真心不肯放人,他好不容易才让祖师爷破例准他传承道术,如果复生真是殭屍,又怎能再收他入门,这一来这些天的折磨都白费了。陡然间,何有求紧紧抓了复生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了小刀就在他手指头划下一道口,疼得复生又叫又骂。没想到鲜血一滴两滴就这麽滴在桌上,何有求见到此,怔怔松开手,「这是怎麽回事,殭屍不会流血的......」
复生气得大骂:「你疯啦,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竟然随随便便就拿刀割我!」
何有求厉声瞪着他:「你还不肯老实说?」
「你......你冷静点好不好,学艺不精不是什麽丑事,再好好修习就是了。」复生见何有求不查出真相彷佛就想活吃了他,连连往後退了几步,「何况你不是号称铁神算吗?这麽一件小事都算不出,传了出去你能见人吗?那个......我跟同学有约,我先出门了。」说话之际,复生转身一跑,大门甩了就不见踪影。
何有求愣在原处,好一会儿平定思绪,再想复生背景身世,又坐回椅上。他笃定复生一定是殭屍,这点何有求毫不怀疑,他怀疑的是,复生殭屍之身又是如何回复为正常人。
殭屍屏除在三界六道之外,是个不受阴阳定律局限的物种,返死回生就是妄求,何有求绝不相信复生有这本事能让自己起死回生。
正当何有求继续找出真相之际,空间隐隐浮动,马小虎竟尔冒了出来。何有求赶忙起身迎前,笑道:「地藏怎麽有空大驾光临?快别站了,来,坐着说。」
「我就不坐了,地府的事还忙着。」马小虎笑了笑,摆摆手道:「我来就是想问你,天书的事查得怎麽样了?」
何有求一听,收敛了笑,无奈道:「这些天我用尽方法,但就是无法开启天书。地藏,我知道这件事紧急,但天书既是三大奇书之一,能开启它的法门恐怕就不是我这个平凡人能办得到。」
「天书既让你们毛家守护,与毛家必定渊源颇深。虽说我还查不出天书如何落入毛家手中,但毛家祖师肯定知悉天书的脉络,这就得要麻烦你仔细找出办法了。」马小虎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何况此事也不是我急,坦白告诉你,地书的继承人就快出现,天书若还无运转,世间森罗万物就将引起骤变,到那时就算合我们三界之力也无法导正,吉凶难料啊。」
何有求忙道:「地书的继承人就快出现?地藏的意思是,还有盘古血脉存留於世?」
马小虎凝重道:「此为天机,我不便多说,总之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再想办法。」
马小虎点点头,空间又隐隐浮动,待他正消身匿迹之际,忽地却转身对何有求道:「有求,复生这人吃软不吃硬,你琢磨琢磨。」
话音一落,马小虎已消失身影。何有求暗暗思索马小虎的话,想这番叮嘱定是有意助他成功收复生为徒,吃软不吃硬,他的确该好好思考如何以软让复生心甘情愿拜入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