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初戀的道別 — 後初戀的道別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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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初恋的道别18

18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就算听宫城巨细靡遗地讲起来,也让人畏惧不已,他说得绘声绘影,机车是怎麽赶在黄灯转红前穿越马路,而另一边大白天就喝醉酒的汽车驾驶又怎麽抢快窜出,就在车流量甚大的十字路口直接撞上,章佑城被抛出老远,机车则几乎粉碎,沛渝听着描述,心里不自觉产生画面,每一幕都让她怵目惊心。

「等等,」忽然觉得有异,她问:「你不是接到通知,直接到医院来的吗?又怎麽会知道车祸发生的细节?」结果宫城一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沛渝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听了半天,其实都只是这家伙想像出来的,气得在他头上一连捶了好几拳。

她是车祸发生後的第二天傍晚放学後才来医院探视的,在这之前,几乎每个该来的人都来过了,而不该来的也已经来了,其中还包括苏妈妈。那天,沛涵在中午就翻墙而出,赶到了医院,下午的课堂里,老师很快便发现座位上少了一个学生,也立即通知了家长。苏妈妈知道女儿平常不会翘课,而最近诸多反常情事也都只有一个理由,她立刻拨打电话,找上了篮球队的魏教练,也获知了章佑城车祸的消息。

然後天下就大乱了。此时此刻,坐在病床边,沛渝心里想着,这一切真的只能用「天下大乱」四个字来形容。姊姊赶到学校时,没有立即见着男朋友,当时章佑城还在手术室里,腿部严重的骨折跟身上多处外伤,听说几乎不成人形。姊姊还等在手术室外头时,妈妈就已经追到医院来,哭求了好久,妈妈才愿意让她暂时留下。

但回家之後可就惨了。沛渝原本昨天一放学就想来医院的,但爸爸却叫她立刻回家,哪里也不准去。到家後,还没进门,已经先听到里面传来的打骂声。她从没见过爸爸发那麽大脾气,手上抓着一条平常用来冲洗阳台的软性塑胶水管,那管子挥动时发出飕飕的声音,一下下抽在姊姊的腿上、背上,一边用力打着,他止不住狂怒正大声斥喝。那些斥喝的内容,沛渝很希望自己能够赶快忘记,然而即使过了一天,到现在彷佛都还不断在她耳边回荡似的。爸爸怒骂着,他说养了这种女儿有什麽屁用,被人家骗了、玩了都还不晓得,还忘了自己是什麽身分。现在可好,那个男的连腿都断了,已经废了,还妄想着要跟一个废人私奔,也只有废人才会想巴着另一个废人……那时,沛渝站在墙角,看着姊姊哭着、躲着,但她似乎有流不完的眼泪,也已经躲到无处可躲,只能让父亲用力责打,而妈妈走过来,拉着沛渝走回房间,问她知不知道姊姊翘课的事,当时她依然摇头。

「你什麽时候来的?」还在想着那些,沛渝忽然听到章佑城虚弱的声音。他自从手术後就一直昏睡,中间虽然偶有几次短暂的醒来,但意识都不是很清楚,直到这时才比较恢复。

「放学就过来了。」挤出一个笑容,沛渝赶紧站起身来,一边嘘寒问暖时,也一边拨打电话到护理站,护士有交代,病人如果醒了,就得立刻通知医生过来再做检查。

「沛涵呢?」不到两分钟时间,医生跟护士都涌进了病房,沛渝只好退到一旁,而章佑城根本不管那些人还要检查些什麽,他只想问一件自己想问的事情。

「她没事,她晚一点会过来看你。」只能这样回答,沛渝说着,鼻头一酸,几乎就要流下眼泪,她觉得难过,为了心里满满的、复杂的情绪而难过,章佑城受了严重的伤,姊姊为了来看男朋友而吃的苦头,这些都让她心里沉重,但最让她痛的,是章佑城一醒来,他念念不忘的,都只是想问另一个人的消息。

昨夜,整晚的时间,家里的客厅始终没有平静下来,直到大半夜,沛渝几次都很想走出来劝劝爸爸,没有什麽好责备的,爱情就是这样,谁在爱里不痴不傻?也不过就是翻墙出去而已,有什麽好计较的?但她当然只能想想,却不敢出去说这些话。而姊姊自从被逮回家後,大概一句话都没说过吧,她就是这种个性,连在这种应该替自己说几句话的场合里也坚持缄默,才会让老爸更火大。

折腾了一整晚,沛渝几乎都没睡好,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穿好制服,抓着书包准备出门,以往总是一起上学的姊姊却缺席了,她好奇地推开姊姊房间那扇只有虚掩的门,却看见她依然穿着昨天脏掉的那套制服,还坐在床边,披头散发,一脸狼狈,竟是半点也没有要上学的打算。

「爸叫我今天请假,等一下妈会带我去面摊。」好奇地问,而姊姊只有简短的回答。点点头,沛渝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麽才好,正要退出来时,姊姊忽然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话:「就算他是个废人,我也会永远跟着他。」

为什麽事情会闹成这样呢?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外面的夕阳正从窗边筛洒进来,映得一地金黄。望着光影摇曳,沛渝忍不住叹气。宫城转述过医生的治疗结果,腿部严重骨折,至少需要打上好一阵子的石膏,那意味着章佑城的大学甄选完蛋了,现在这样子还怎麽选?他学科成绩又不好,这种情形下怎麽升学?为什麽会这样?她凝视着在地上不断摇晃移动的光影,忍不住在想,章佑城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姊姊应该负上一大半的责任?如果当初她小心点,别让这段恋情曝光的话,也许章佑城不会因为家境因素而遭到父亲的嫌弃,也就不必急着在这种紧要关头还去打工,不打工,今天就不至於发生这种严重到足以影响他体育生命的车祸,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姊姊应该也不希望章佑城在这种时候还去工作吧?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才对,这个男朋友唯一的专长就是体育,而且甄选在即,哪怕赚到了打工的收入可以让家境好过一些,但那又如何呢?她一定还是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专心练球才对吧?想着想着,想到了昨天父亲责打女儿时说的那些,也想到姊姊早上说的那两句话,她叹口好长的气,这年头,哪个高中生会把一段爱情看得这麽生死相许?谁不是谈谈恋爱只为了体验新鲜感,天长地久只是一句电影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陈腔滥调,大家都会幻想着如果自己谈了恋爱,将会有什麽样的感觉,但却谁也没想过要怎麽去面对或经营爱情,反正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但问题也就在这里,怎样的自然才叫做自然?像姊姊现在这样吗?不,应该不是才对。沛渝弯着腰,举手撑着下巴,依旧盯着地板上的光影,心想,或许是家庭因素的关系,她们姊妹都知道,爸妈当年也是一番苦恋,最後才终於结成了婚。小时候听着爸妈的爱情故事,心中总是憧憬与幻想,多麽希望自己也能爱上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有些人在爱情里喜欢不断尝鲜,但她知道姊姊跟自己一样,都只想爱一个自己真心所爱的人,而且坚持到永远。

等了好久,检查终於结束,沛渝看着章佑城躺在病床上又被护士送了回来,她急忙跟着又回到病房里,在一阵喂药、测量的忙乱後,两个护士才刚走出去,章佑城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而这一回沛渝没有骗人,但她也不忍心巨细靡遗去讲述昨晚家里发生的事,只有简略地说了一下。

「这麽一来,你爸妈更不可能同意我跟你姊的事了。」他叹了一口气,望向天花板。

「等你们都上了大学再说吧,也许到时候一切会变得不一样,对不对?以後你们会有更多的时间跟空间,搞不好大家都离开台北,天高皇帝远,爱干什麽就干什麽,谁也管不着你们了,不是吗?放心吧,只要再撑一下下就好了,很快,不到一年时间耶,对吧?你现在不要想太多,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把伤养好了以後再站起来,努力往前看,往前看就对了,未来一定会来的。」很努力想给他一点积极正向的想法,但沛渝说着说着,都觉得自己这一番说法非常虚伪。

「真的还会有什麽未来吗?」听着沛渝说话,章佑城没有什麽情绪起伏,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後,才淡淡地说:「如果是在这之前,或许我还会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现在……」躺在病床上,他看看自己的腿,眼神里充满了惆怅,看了又看,他转头问沛渝:「如果未来没有来,那怎麽办?如果未来没有来,那怎麽办?」

-待续-

如果未来没有来,那至少现在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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