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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拨电话给筱怡,响没两声,话筒另一头即传来她焦急的斥责:「蓝祤昊!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麽手机关机?你知道我有多急吗?」听出筱怡刻意压抑的哽咽,我瞬间感到愧疚。
「对不起。」能说的终究只有这三个字。至於其他情绪的波涛汹涌就留给我自己消化,别再让筱怡为我操心,她身肩课业跟打工已经没有多余心思去负担别人的烦恼了。
「没关系,是不是……发生什麽事?」
被筱怡察觉到不对劲的我登时说不出半句话,楞楞地拿着电话,自忖该如何回答才不会漏馅。良久,我故意笑出声想缓和两人的情绪,装作无事地说:「哪有?我只是因为很想念管爷所以回来看看他。管爷说张嫂今天要煮大餐,要我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筱怡暂且相信这套说词,松了好大口气,「没事就好,我记得你明天下午才有课,不如跟管爷他们吃完饭去附近走走。这阵子辛苦你了,我有听钱哥说你常常跟导师讨论助理的事很晚才回家。」
唉,钱哥可真不可靠……明明之前千交代万交代他别说溜嘴,枉费筱怡每次打来,我还费尽心思想说词,结果三两下就被拆台,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话题至此,我走到後院一望无际的田地,在头顶上是绵延无尽的璀璨星空,脚底传来草地与鞋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此处也是充满回忆的地方,筱怡也在其中。
「给你猜我现在在哪?」
「我想想……是以前的学校吗?」
「不是。」我莞尔,「我在你第一次控窑的地方。」
当时筱怡的国中同学趁周末特地坐车要来找她叙旧,但筱怡对附近还不甚熟悉,於是找李宇轩求救,他们通电话时,刚好我人在李宇轩旁边。坦白说当下我有些吃醋,毕竟筱怡需要帮忙,她第一个想到是李宇轩而不是我,可也不能怪她,因为平常我处处跟她作对。
就像情窦初开的小鬼,不了解要怎麽表达自己的喜欢,只好欺负喜欢的对象藉此引起注意。
我为了让筱怡别忽略我,三不五时就惹她生气。每次筱怡面对我的无赖大多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我却暗自欣喜若狂,默默记住她每个表情,在无法入睡的夜晚独自回忆。
至於那天为什麽令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发现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就连筱怡自己也未曾察觉。时日至今,若我不特别提起,她也不会有半点印象。
等待控窑成品出土的空档,筱怡问我大家突然登门造访会不会打扰到我家人?
我跟筱怡说我爸在异乡,当她接着提到我素未谋面的母亲,内心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令我无法喘息,差点在她面前情绪崩溃,我永远忘不了自己费多少气力才能若无其事和她谈论母亲的事。
把为什麽舍去本名要求周遭的人唤我「岚」的原委告诉筱怡,她闻言竟然伸手给我令人措手不及的拥抱,在稍纵即逝的瞬间,我瞧见筱怡眼神中掺杂我内心引颈期盼的男女私情,我非常笃定那不是同情,是爱情。
後来,筱怡将头颅埋在我颈间,喃喃自语:「你妈一定了解你有多爱她,要是她知道你为了离她更近舍弃自我,她绝对会很难过。而且,你还有我们……我们会永远陪伴你。」她的话语给我强而有力的支持。
即使,我不能让筱怡知道我多喜欢她;即使,我不能让筱怡发现她对我感情不单纯;即使,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我也心满意足,甚至作好带着这个秘密走一辈子的觉悟。
因此,放不下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过去的酸、甜、苦、辣没齿难忘。
好想回到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活。
那时李宇轩还没到天上当天使,我们形影不离,总是充满欢笑及快乐,根本不知道烦恼为何物;不像现在,我连要敞开心房吐真言的对象都找不到,还得开车大老远的回母亲的老家躲避城市的喧扰及父亲不带关心却紧迫盯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