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禹抿着薄唇。
脸上看不出神色。
明知夏侯就是这样的人，可真正跟自己起了利害冲突时，仍旧无法认同。身为朋友时，非常赞赏这人的个性，可现下却讨厌这人不论如何都无法收买的脾气。
正当这沉默的关头，齐爷却开口了。「夏侯先生，你知道鹰王已近二十年未收徒弟了吗？」
他的声音跟口气都是那样的文质彬彬、不急不徐。
夏侯低垂着眼眸喝了口茶，摇摇头，「不知道，也与我不相干。」
齐爷像是没听见他的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冯家刚灭，凌山城的时局混乱，就在这时候，鹰王又收了闭门徒弟，还是一个外来者。你道鹰王是怎麽想的？」
「劝你们一句，猜不懂，就别猜。」缓缓搁下茶盏，夏侯抬起眼。「鹰王即便这些年来都不太管事了，但他仍旧是鹰王。能从众多竞争者手中拿下这个位置，你们都不该小瞧他。」
「我们没有。」寒禹急道，「这不就是猜不懂鹰王的心思才找你来商议吗？你同鹰王熟，多少也能跟我们讲讲你的想法。」
「你们亦不该找我。」夏侯盯着寒禹，「我说过，我不会参与鹰王之争。」
「可沈笑你又怎麽说！」齐爷问。声音里头彷若带着一些质询。「你既授了他武功，他就是你的徒弟，怎又让他另拜他人为师？」
「关阁下底事？」
夏侯冷笑。
这便是这齐爷不会当上鹰王的主因。
即便看起来这样从容大度，仍旧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庸夫。
「齐爷这是在怀疑沈笑是我想插手鹰王之争的棋子？」夏侯问。「我若是想，何须借助沈笑？」
见到夏侯脸色不佳，寒禹急忙缓颊：「我们自然不是这样想你。」
冷冷的哼了一声。夏侯不欲多谈，拿起书，起身走了出去。
「夏侯，等等！」寒禹追在夏侯身後，「别气，我们坐下来谈。」
庭院的小径上，洒落了些许落叶，寒禹奔来时踩破了那早已乾枯的叶子，发出了细微却清脆的碎裂声。
「有何好说？」夏侯挑眉反问。「你们早有定见。」
「假若夏侯先生愿意助我得到鹰王之位，我可应夏侯先生的一个要求。」齐爷站在五步之後的距离，扬声道。
夏侯大笑起来，眼底闪动着不屑，反问：「我若不答应，你又能耐我何？」
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为难？
齐爷一愣，他在这城里，许久没见过敢如此回他话的人了。
寒禹听到这儿，便知道他们若要禹夏侯合作，那是没有希望了。
「齐爷，罢了。由得他去吧。」寒禹摇头叹气，摆摆手，「夏侯，你走吧。日後不会再拿这事儿烦你了。」
夏侯什麽话也没说，迈开稳定的步伐离开了寒禹的屋子。
才没走多远，一旁又走来一名小厮。
「夏侯先生……」
那小厮的话音未落，夏侯就冷冷的打断：「你家主人是谁？」
哪时候他能这麽抢手了？才刚走出一间屋子，立刻又要让人给请进另一间屋子。
小厮嘻嘻笑了。「鹰王请夏侯先生过府一叙。」
夏侯愣了一下，也忍不住觉得好笑，抿了抿唇。
「行，走吧。」
他其实并不在意一旁有多少人的眼睛正看着他，尤其看着他让鹰王请进府里。又要引起凌山城多大的风波。
假若身处在暴风中央的鹰王自身都不在意，那他也没什麽好怕。
才踏进鹰王府里，就听见沈笑哀号的叫声。
夏侯大笑。
「夏侯，你来啦！」鹰王笑着问。「如何，寒禹府中的茶好喝吗？」
他毫不意外。
早知道这城里到处都有眼线，就算不是鹰王的，也会有其他人的。
「还不坏，就是冷了点。」他打趣，看向在一旁蹲马步的沈笑。「这孩子不好教吧？」
汗水不停的从沈笑的脸上低落。他现在知道夏侯是个多好的师父了。这鹰王训练徒儿的手段，简直比夏侯先生严厉十倍以上不只。
夏侯经过沈笑身边，顺手调了一下他的姿势。「脚跟踩稳，否则人家一绊就倒了。」
沈笑苍白着一张脸，略略点头。
「笑儿脑袋聪明，身体却愚钝得很。」鹰王摇头，又笑道：「可，真是个努力的孩子。」
两人边聊边走，一会儿就走到院子边上的树下，离正在蹲马步的沈笑已经有些距离。
「看来鹰王很赞赏沈笑啊。」
「我身边缺这样的人。」鹰王降低了音量。「寒禹是不能再用了，沈笑或许可以。」
夏侯脸色有些难看。他最不欲见这种情况发生。
「那齐爷这样糟？」
「心胸狭隘难成大气。真让他坐上这位子，凌山城恐怕要腥风血雨。」鹰王脸上仍旧是那笑咪咪的模样。「寒禹这一步，错得太多了。老头子也救不了他。」
他明白，凌山城从来就是胜者为王，允许这样的心智角力，後果便是要个人自顾的。
夏侯看着一张脸从苍白转红的沈笑，沉吟了一会儿。「鹰王可是要将位置传给沈笑？」
「暂且没有这个打算。」
那就是日後有这想法了。夏侯明白鹰王话里的含意。
沉吟了一段时间，夏侯道：「那孩子的心太软，这位置恐怕坐不了多久。」
「老头子也是这麽想的。」鹰王望向沈笑，「可这次的人都太不济事，若你想坐，传给你更好。」
夏侯摆摆手，「我也不适合这位置。过阵子就要带漓儿回山上了，这凌山城还是给鹰王自己管吧。」
「要回去啦？」鹰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道：「不如趁上山之前，让这两个孩子打一场吧。」
「真要打啊？」夏侯笑问。
「要啊！老头子教出来的徒弟，怎麽样也不会输那个小女娃儿太多的。」鹰王音调一变，「况且热闹热闹也好，待你们都回去了，这凌山城也无趣了。」
「也行啊。鹰王怎麽说便怎麽做吧。可话说在前头，比武点到为止。倘若有人也想插手搞鬼，可别怪我无情。」夏侯无所谓的道。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