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这是入关後的第一座城，上关坝子。
从凌山城走了五、六日，才终於到了这坝子。坝子依着山麓而生，水草丰美，未经战乱的侵扰，聚集的人口一直不少。
大道上没有铺上石板，只是压平了黄土，竹制的屋子、楼阁依路而起，依山而建，底下就养鸡鸭，城里的人们有些种田，有些牧羊放牛，很是生气蓬勃。
沈笑坐在窗棂上，看着斗大的月儿照耀城里，嘴里哼着小曲儿。
好日子啊。从前他四海为家时，可没有这麽多钱可以住客栈，经常就是破庙里睡个一晚就过了。而今还能有这麽好的床可以睡，竹屋又凉爽，能有这麽好待遇，他此生无憾了。
望着满天星斗，忽然眼角瞄见几道黑色身影飞窜而过，他皱了皱眉，宵小？这安祥的城里也会有宵小？
只是……小偷会有这麽好身手吗？他在心里想着，又见另外一道身影追逐着那些人而去。
那身影他认得，是夏侯先生。沈笑没有深思，跟在那後头也追了出去。
十五的月儿正亮，让这夜色恍若白日，让竹屋也隐隐地反射着亮光。
或许是怕那些黑衣人发现，夏侯离的非常远，沈笑没有花多少时间就追上了夏侯。
夏侯见追来的是沈笑，只朝了他点点头，便一路往前继续跟踪。只是那群人素日训练有道，也不知是在哪个环节察觉了身後有人跟踪，竟也不动声色，逮到机会就甩开了夏侯。
追丢了人，夏侯也只能停下脚步。
「夏侯先生？」沈笑停在他身侧，「怎麽回事？」
「人追丢了。」
「什麽人？」
「那日放火烧山的人。」夏侯望着前方，这城不大，但屋子依靠着山势，巷弄错综复杂，楼房跟巷弄之间还夹杂着竹林，这些人肯定很了解这城，利用这地利，转眼之间就不见踪影。
「啊？那些人不是死了吗？」
沈笑与夏侯站在月色之下，这安静的坝子，像是只有这两人是清醒的。竹林在月色中摇晃不止，发出了沙沙声。
「同个路数的，不知道哪来的。」夏侯叹了口气，「走吧，回去。本就没想今日就能探底，没想到却连边都摸不上。」
夏侯提气，沈笑紧跟在後，回到客栈时，漓儿已经一脸期待的站在窗口等着他们回来。
「师父，小师弟。」漓儿自从中毒之後，身子瘦了一大圈，原本圆润的脸颊，有些凹陷，夏侯每次见，都觉得不顺眼。
「你们去了哪儿了？」慕漓凑上前去，一张小脸写满了期待。「漓儿本也要跟去，可我一回神，你们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让你好好练功就不练，现在知道後悔了？」夏侯趣问。
「才不，若非漓儿中毒，轻功还比小师弟好多了。」慕漓扁嘴辩解。
「那倒是啊。」沈笑一贯的好脾气安抚，「这毒掏空了慕漓妹妹的身子底，我又得了鹰王几年内力，的确不能怪慕漓妹妹。」
两人早已熟识，又要一同上路游山玩水，还姑娘姑娘的叫，是太过见外了一些。於是在夏侯的允许之下，沈笑就称了慕漓一声妹妹。至於慕漓仍旧坚持要叫沈笑小师弟，那也就随她了，横竖沈笑也没有什麽意见。
「所以你们究竟上哪去啦？」漓儿一双水灵大眼不停的在他们脸上转呀转的，试图打探一些什麽。
沈笑见夏侯不是很想开口的模样，便道：「就是见到几个轻功不错的宵小，好奇跟去看看。」
「仅仅如此？」慕漓不是很相信沈笑的话，转头看着夏侯。「师父？」
「仅仅如此。」夏侯半敛着眼，「漓儿还不睡？」
慕漓微噘红唇，抗议道：「师父不许骗漓儿。」
「真没骗你。」沈笑又道：「否则怎麽会这麽快就回来？」
慕漓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桌上烛心发出了燃烧的细碎声音。
实在觉得不是如此，师父平时可不是凑热闹之人，可一时之间慕漓又找不出破绽，只能同意沈笑的言词。
「好吧，暂且信了小师弟。」她虽这麽说着，可神色之间，还是带了点不愿。
窗外响起了夜猫子的叫声。
月正当空。
「晚了，睡吧。」夏侯摆明不再谈这件事情，慕漓也只能放弃。
「那师父……」她喊住了就要离开房间的夏侯跟沈笑，「明日何时出发？」
夏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们在这城里多留两日，笑儿说要备些药材。马儿也需要休养。」
沈笑一愣，急忙接话。「对……对。」
慕漓怎麽会察觉不出这之间必定有古怪，只是夏侯跟沈笑都不肯说罢了。转念一想，要是留下来，就能在这城里四处逛逛，或许有什麽有趣的好东西也不一定。一想到这儿，慕漓笑着道：
「太好啦，谢谢师父。」
夏侯见她笑靥如花，一双眼睛转呀转的，便知道那小脑袋里不知道又在筹划什麽主意，笑骂：「鬼丫头。」
慕漓霎时笑开，「呀，好久没听到师父这样喊漓儿了，好怀念呀。」
沈笑哈哈大笑，「慕漓妹妹性子又恢复以往活泼，想来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啦。」
夏侯轻声低笑，「这还不知是不是好事呢。」
慕漓跺脚，「师父！」
「好啦，鬼丫头睡吧，明日跟笑儿上街上去看看有什麽有趣的玩意儿。顺道学着点行医救人的本事。」夏侯拍拍慕漓的头。「旁的不会，至少要懂得自己身子怎麽医治。」
「那师父要去哪儿？」慕漓仰起头，一双水灵的眸子反射月光，显得特别明亮。
敲了敲慕漓的额心。「哪儿也不去，刷马擦车整理一番，若得空，便在四处逛逛有没有兵器铺子。这儿民风特别，或许有新奇的兵器也不一定。」
「那漓儿还是跟小师弟去街上买药好了。」师父看兵器最无趣了，有时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再说些什麽。
夏侯笑着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慕漓妹妹，那我也回房啦。」
「明儿见。」慕漓笑着对着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