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萝卜糕》【十四狂哭】云明编着
寒假过完了，开学日定在星期五明明就是要整人，说好一点，是可以让学生先收心。
开学前一天下午，良文全班就得先去学校集合，帮忙打扫学校环境，因为上学期班上的整洁成绩是最後一名。不过这其实是让久未见面的同学们提前相见欢，让大家在寒假结束之前，可以把握这最後机会，凑合玩在一起的活动。只见同学们拿着扫把打屁聊天，闲话家常。
而这个活动在打扫结束之後才是真正重点，打扫时只能算是重点活动之前的讨论时间而已。班上几个男生讨论的结果是去看电影，并且看谁可以约女生出来一起去。
约女生去看电影正是阿国这寒假最喜欢，最拿手，也很平常的活动。「嗯，好吧！那这样我也来约约看好了……」阿国说着。
「现在才说要约，怎麽可能约得出来？」阿强说。
「哪知啊？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活动？」阿宏附和着。
阿国又开始装模作样说着：「不会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活动，我们应该要有克服万难的精神，我们要勇敢接受这个考验。」
「啥？」阿强听着都傻了。
「阿国又在装了，哈哈哈……」阿宏说。
「噢，好吧！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装的，这活动超烂。」阿国说。
「呵呵！装得真像，我就说怎麽可能，呵呵！」阿强恢复笑容说道。
阿国说：「不过我已经约好了，她会先来校门口，我们再一起去。」
「啥？」阿强听着又傻了一次。
「阿国，你这样玩，会把阿强玩到疯掉啦！」良文说话了。
「哈哈哈……」阿宏笑着。
「阿国一定又在装，不然你说你到底约到谁，说啊？」阿强仍不相信。
「好啦！不闹了，张静芬说她也要一起去。」阿国承认说了。
「啥？是真的喔，是隔壁班的那个张静芬吗？」阿宏说。
「对呀！」阿国说。
良文望着阿国说：「嗯，我相信阿国是说真的。」两人相视一笑。
阿强说：「哎呀！还真的咧，好！这样就别怪我狠，我要跟你拼了，我来打电话回家，叫我妹出来看电影。」说完便跑到一边去打电话，看来阿强真的是拼了。
「好！我也拼了，阿强！顺便跟你姊说我请她看电影好了。」输人不输阵，阿宏这时也豁出去了，跑去找阿强。
阿国这时靠到良文身旁，搭着良文肩膀说：「静芬说她也想找忆亲一起去，会先打电话跟她说。」
「哦！」良文一听，表情认真了起来。
「阿文，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加油罗！」阿国拍了拍良文的肩膀说。
良文深深吸了口气，顿时感到勇气全满，心想：「阿国这小子真懂得知恩图报，还推了我一把，看来自己也不能辜负了阿国他们。」良文也拍了拍阿国的肩，然後步出了校门口，要亲自到忆亲家约人。
「克服万难，还不简单，我这样也算是约好了……」阿强打了通电话，看来问题已经解决，这时又出现，大声叫嚷着，表情相当神气。
阿宏也跑回来笑道：「哈哈哈……我也成功！」转头看到良文走远，便问阿国说：「咦？阿文他要去哪里呀？要回家了吗？」
「阿文现在要去找罗忆亲来看电影。」阿国说了出来。
「罗……你是指那个阿文的萝……萝卜糕吗？」阿宏如此问道。
「呃……对啦！就是你想的那个萝卜糕了。」阿国如此回答。
阿强一脸讶异，张大了嘴说：「那个萝卜糕？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我这样就算拼很大了，没想到阿文他比我拼更大！太勇敢了！我听人家说罗……罗……罗忆亲她老爸很凶的……」
阿宏说：「真的是输给阿文了。他们好像会在放学後一起吃萝卜糕，不过一起去看电影的话，这个……不知道耶！」
「那我们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强突然说。
阿国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咦！阿强你过年後竟然变聪明了。好！我们去偷看，反正在学校等也是无聊，哈哈！太好玩了！」阿国的本性还是没变，最喜欢像这样的鬼主意了。
这几个人的笑声实在是太大了，从旁边又跑来两位同学一起凑热闹，在探听知道这件事後，也笑着说要跟过去看这出戏。
「好！出发！哈哈哈……」众人集合完毕，齐声大喊，笑声不绝。
静芬刚好也来到了校门口，跟阿国说：「忆亲好像不在家……」
良文怀着满满的勇气，向忆亲家走去，半路经过巷口，阿婆萝卜糕的摊车才刚推出来，桌椅什麽的都还没准备好。
「咦？阿文，你今天这麽早就来了？我还没弄好……」阿婆说。
「阿婆，午安哟！我要去找忆亲看电影，你慢慢弄没关系。」良文说。「喔，这样啊，那下次再来哦。」阿婆说。
良文挥了挥手说：「好！阿婆，掰掰！」
走到忆亲家，重型机车与汽车都在，不过良文觉得上次与忆亲父亲也算是互动聊天过，应该没什麽问题。至於找忆亲一起看电影的部份，之前也曾经在这里跟忆亲提过了，忆亲也没有说不好。
良文整理了一下心情，踏进院子，准备要按门铃了。
忆亲的父亲正蹲着在检查机车前後轮胎，准备要出门兜风，这时猛地从机车後面站了起来，良文转头要跑已经来不及，就给抓个正着。
这一吓，原本满满的勇气在一瞬间几乎消光光，只剩下一点点……
「咦？你是阿文，你是又来送糕的吗？」忆亲父亲问说。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了，良文就像老鼠遇到猫，说话又不自觉开始结巴了起来：「没有耶！我是要来找……一起出去……吃萝卜糕。嘿嘿！」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吃萝卜糕。」忆亲父亲竟然这样接话。
良文急问：「啊？我是要……请问，忆亲在家吗？找忆亲一起……」
忆亲父亲直接插话：「小亲她出去了！说要去找这个叫……晓萍的。」
原来忆亲不在家，她爸还说要一起去吃萝卜糕，良文张口：「呃……」此时後悔莫及，万念俱灰，面有难色，却已经无法抽身了。
「没关系，你带我去，换我请你，有很远吗？」忆亲父亲说。
「好吧！没有很远。」良文不情愿的开始移动脚步，脑中却是空白。
忆亲父亲就穿着这一身骑车的黑皮劲装，跟着阿文走着，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了。
阿国这一群人原本要在良文身後偷偷跟着的，不过静芬知道忆亲她家位置，如此便一起慢慢走过去即可。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这麽来到了忆亲她家附近，找个地方，躲着偷看。
此时看到良文与忆亲老爸一起走出来，这一堆人皆忍不住心里好笑。「这个阿文要约女生出来，怎麽会约到这女生老爸啊……哈哈！」
「嗯？怎会变成这样？」阿国小声说着。
「要找出公主之前，都要先解决魔王的，不是吗？」不知是谁说着。
「你们别这样乱说人家……」静芬说。
「哈哈哈……阿文太厉害了啦！」阿宏说。众人摀着嘴偷偷笑着。
忆亲父亲那日嚐到了这萝卜糕的味道，却不知阿文到底在哪里买的，他心里想着想着，一直惦念在心头，非得再去吃吃看不可。
两人走在路上还是没说话，走着走着，良文内心的汹涌波涛渐渐平静下来，诸般的不情愿也慢慢能够接受了，大脑中的齿轮才又正常转动了起来，恢复思考功能，心里开始盘算：「忆亲她爸要请我吃萝卜糕，这也没有什麽不好。吃完萝卜糕也还来得及，再找找看忆亲……」
「汪呜……」那一只瘦皮小黄狗不知道何时跟过来的，不知为何突然狗叫了一声，边跟边用牠那哀怨的眼神望着良文与忆亲父亲。
「走开！不想理你……」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对着这狗骂道。
瘦皮小黄狗「汪呜……」一声，退了一步，但仍是跟着两人。
忆亲她爸突然说：「这只瘦皮狗会偷咬人家手套，真是气死我了……」
良文想着：「上次告诉你的时候不相信我，现在又不晓得在气什麽。」
忆亲她爸缓缓说：「我骑车的手套也被这只偷咬去当被子，藏在树後牠那个狗窝，我拿回手套，牠还汪汪乱叫。嗯……你没有乱说。」
良文听到这话，嘴巴一张，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如此听来，罗伯伯也遭到了这只小黄狗的毒口，经历过与他相同的狗之凌辱。
良文心里感动莫名，真是一雪冤屈，有道是日久见人心，虽然才过了数日而已，能这麽快就还他一个清白，自己真是想不到。
不敢说出来，但是良文真的有些感谢这只小黄狗了。
小黄狗这时张嘴打了个大哈欠，甩了甩头。这只狗就这麽沿路跟着这两人，一直跟到良文来到阿婆的摊位，因为人多，不敢靠近，便在这巷口附近乱逛，并四处标记着牠的势力范围。
阿国这群五六人在良文与忆亲父亲後方远处跟着，大家越看越不懂。
「怎麽会跑来一只狗跟在旁边啊？」阿强不禁问。
「牠也是要一起去看电影的啦……好瘦的狗喔！」不知谁说。
「狗是忆亲家的吗？」阿国问。
「没听忆亲说过她家里有养狗啊！」静芬答。
「咦？他们两个走过去找阿婆吃萝卜糕了耶。哈哈哈……」阿宏说。
「阿文他在搞什麽？有点看不懂耶。」阿强说。
「那只狗才不知在搞什麽？跑来跑去到处乱拉尿。」不知谁说。
「哈哈哈……」
「那现在我们要怎麽办？」静芬问阿国。
「没关系，我们到前面看看，吃完萝卜糕也来得及看电影。」阿国说。
「我是觉得这个比电影还好看。」又不知是谁说的。
「哈哈！说得真好！」阿强说。
「咦？」静芬一声疑惑，不知望到了什麽。
「你怎麽了吗？」阿国关心问着。
「我好像看到忆亲从另一边走过来了，旁边还有一个人……」静芬答。
「真的是忆亲过来了，旁边那个是谁啊？不会是男的吧！」不知谁说。
「怎麽会这麽好玩，这下更好笑了！哈哈哈……」阿宏说。
「好像是晓萍跟忆亲一起，应该是要来吃萝卜糕吧！」静芬认了出来。
「喔？那我们赶快过去，先跑到前面去躲好，偷听他们。」阿国说。
「好，快点，快点……哈哈哈！」
一群人快步跟了上去，好玩又刺激，就蹲在摊位旁的矮树丛後偷听着。
「阿婆，我们又来了。」忆亲的声音非常好认。
「阿婆好，我想吃煎的萝卜糕。」这是晓萍的声音。
「呵呵，都好！你们先坐一下，马上就好了。」阿婆说。
「咦？老爸？呵……吓我一跳！你怎麽在这？」忆亲先发现了老爸。
「啊！」忆亲这一声大叫是发现了阿文也在这，惊吓程度更高，虽然搞不清怎麽一回事，不过大概猜到，这是阿文又跑来她家的结果。
「哦？小亲来这坐。」忆亲老爸抬头，招了女儿过来一起。
「老爸，这是我同学，她叫晓萍……这是我爸。」忆亲都介绍了。
「罗爸爸好……」晓萍说。
「嗯，你好。」忆亲父亲说。
良文坐在这一桌，感觉有点奇怪，有些尴尬，都没人介绍他是谁。
躲在矮树丛後的那几人掩着嘴，硬是强忍着，不敢笑得太大声。
这四人坐在最靠近阿婆这桌，良文面对着阿婆，右手边是忆亲父亲，左边是忆亲，晓萍就坐在背对阿婆的位置。
最里头的一桌，坐的是警官侯友忠与弟弟侯恭孝跟佑明、晓婷两个。
两个小朋友这时看到了忆亲，小声偷偷说着。
「咦？你看……是那个萝卜糕姊姊。」
「真的是她，她也来吃萝卜糕了，呵呵呵……」
还有一桌，但客人刚走，阿婆过来把盘子收了，桌面都抹乾净。
阿婆切了两片热萝卜糕，一样切成小块，送过来给忆亲。
「阿婆，这是我爸啦！」忆亲笑咪咪对阿婆说。
「是喔，阿文都没说，我还以为是阿文父亲呢，这一身穿得好帅喔！嗯，你好啊！」阿婆客气说着，脸上现出慈祥的微笑。
「嗯，好！」忆亲父亲也客气应着，头却低低的，没抬起来。
「煎的萝卜糕再等一下就好了。」阿婆说完又去顾煎锅了。
「老爸，你们也是刚来吗？怎麽这麽巧？」忆亲这麽问着，因为看到父亲面前的萝卜糕都还没动过。
忆亲父亲却侧身面向阿婆，望到出神了，没去理会忆亲所说的话。
良文接话道：「我们才来一下子，你爸想吃萝卜糕，叫我带他过来的。」
忆亲又唤了一次：「喔……老爸！你快点趁热吃啊！阿婆这个萝卜糕很好吃的哦。快点快点……」
「喔！」忆亲父亲这才回过神来，慢慢伸出手，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小块的萝卜糕，送到嘴里，嚼着嚼着，却低头嘀咕起来：「真好吃！年久了，人认不出来，这味道……这味道却是不会错的……」
忆亲开心笑着问道：「嗯？说什麽……不会错的？真的很好吃吧！」
阿婆这时送来刚煎好的萝卜糕，说：「来，晓萍，这是你的。」
「好，谢谢阿婆。」晓萍也很有礼貌。
「嗯，煎成焦焦黄黄的萝卜糕最香了……」忆亲父亲又喃喃念着。
「是啊，谢谢你，呵呵！」阿婆很开心有人称赞她的萝卜糕。
忆亲父亲望着阿婆说：「阿婆……你自己在这卖萝卜糕喔？有没有人在帮你啊？你……你的小孩呢？你有没有儿子帮忙你？你……你有儿子吗？有吗？有吧！」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忆亲也一直很想知道，但是过去并没多问过阿婆。
「啊？我？就我自己在这里卖萝卜糕。我……我儿子啊？我是有一个儿子……」阿婆缓缓回答，抿着嘴，停下来想了一下，才又说：「我的儿子啊……我想起他小时候也是非常喜欢吃我做的萝卜糕呢。」
「那人呢？」忆亲父亲又问。
「人？嗯……小时候就走失了。唉……」阿婆黯然说着。
「怎麽会走失的？很小吗？」忆亲父亲紧接着又问。
「唉……小孩子没牵好就走失了，不到五岁吧！他还好小……」阿婆说着说着，竟难过了起来。
「是五岁……他还好小……」忆亲父亲复诵着阿婆的话，又再关心问着说道：「怎麽没牵好呢？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他还好小……」
忆亲不忍看到阿婆难过，说道：「老爸！你怎麽问这麽多，别乱问了。」
「唉！没关系了啦！呵……」阿婆竟笑了一声，接着说：「什麽事喔，就小孩子调皮着，那煎好的萝卜糕……放在纸袋里包着吃，哪知……哪知……他在路上蹦来蹦去，跳着跳着，一块萝卜糕就掉在地上了，小孩子被我骂说这样不乖，就哭了起来……」
「那萝卜糕我捡了起来……用水冲了冲，再要拿给他吃，就不要了，还哭着说不给妈妈牵，要自己走……唉！没想到，後来人一多，真的看不到人了，竟然就这样走失了，找了好久也没看到人，唉！没想到都还记得。这好久了……唉！」阿婆边说边叹了好几口气。
忆亲父亲这时竟然接了阿婆的话，喃喃说道：「嗯，好久了……没想到都还记得。还真的是不乖……唉！」说着也跟着叹了口气，低头道：
「那个掉到地上的萝卜糕，他还是好想吃的……明明喜欢吃却又撒娇不拿，妈妈看他不拿，就故意咬了一口。一看到萝卜糕被妈妈咬去了一口，所以才大哭起来的，抢着拿回那最喜欢吃的萝卜糕，还闹起了脾气不乖，不给妈妈牵了……唉！真是不乖……」忆亲父亲这一段话说来语气沉稳平缓，细细描述这事，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忆亲听着都傻了。
阿婆听忆亲的父亲说完，低下头来想着，口里念念有词：「喔？你说什麽？那个时候？我是咬了一口，对！是这样子的，我故意先咬了这一口，然後……小永他就哭起来了，为什麽小永会哭我不知道，但是你又怎麽会知道的？」阿婆睁大了眼，盯着忆亲父亲，一手护着心，惶惶不安，害怕的退了两步，步步发颤。
阿婆盯着忆亲父亲，又走向前斥喝：「咦！你是……你是谁啊？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会知道我家小永的事。那小永呢？我的儿子後来去哪呢？你知道？呜……你快跟我说……」阿婆这时声已呜咽。
阿婆这话一说出口，忆亲的爸爸再也忍受不住了，脱口叫唤：「妈妈！是我呀！我……呜……」一声哽咽，就说不下去了。
众人听了当真都吓了一跳，全愣在当场。忆亲站起身来，整个人呆了一下，叫着：「爸……你乱说什麽呢？」
树丛後的几个人听到这，也都站直了起来，忘了要再藏身，五六个人都走向前，靠近过去，怀疑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阿婆听到这，竟不敢相认，也不敢再细问，一转头，回到煎锅那翻着锅铲，那锅里的两片萝卜糕被忘在锅里太久，已经煎过头，甚是焦黄。阿婆的手不停微微颤抖，手上锅铲与煎锅不断碰出「铿铿」撞击声，好不容易才把这过度焦黄的萝卜糕铲了起来，放在一个盘子里。
阿婆顾自说着：「啊！怎弄到这萝卜糕都焦了，我拿去丢好了……我拿去丢……」拿着这焦了的萝卜糕，要闪身赶快躲离这里，但是靠近到忆亲父亲的身边时，又不禁转头再望着他，脚步也不禁缓了下来。
众人望着阿婆这般手足无措，心惊不已，不知这场面要如何收拾。
「这个不要丢掉啦！小勇最喜欢吃这个了……」忆亲爸爸突然说话像个小孩子，整个人滑下椅子来，一个踉跄，抓着阿婆手上的盘子。
良文连忙站了起来，两手抚着忆亲爸爸的肩膀，怕他摔倒了。
「我最喜欢吃这样有点焦焦的……很脆又很香，妈妈……焦的地方都给我吃。」忆亲爸爸跪在地上，伸手就抓起那焦黄的萝卜糕，送进了嘴里喀兹喀兹嚼着，泪水已经夺眶而出，狂哭了出来：「哇……妈妈！我还记得这萝卜糕，但是我认不出你了啦！妈妈……我竟然认不出你来了！哇哇哇……我不敢了……我不要不乖不给你牵了，哇……」
号啕声中包藏了几十年前的懊悔，後悔着为何放开了妈妈的手。
小永最喜欢吃萝卜糕焦脆的地方了，听到这话，也让阿婆认了出来：「啊！啊！真的是你，你是我的小永，啊……」阿婆心情激动，此时再不怀疑，也不再闪避了，一手抚着小永的脸，一手牵着小永的手，
泪流满面，大声哭着：「啊……你就是我的小永，你跑到哪里去了！呜呜……你真的是小永！我真的好高兴啊！哈哈……呜呜……」
阿婆当真是喜极而泣了。
「我在路边等你好久啊……妈妈……我终於找到你了！哇哇哇……哇……哇……」忆亲爸爸跪在地上抱着妈妈，放出声音来哇哇大哭，就像个五岁的小孩子一般，妈妈温柔的手在脸颊上轻抚安慰着，围困在内心，包藏了几十年的泪水倾泻而出，尽情狂奔，此刻再无保留。
手上的一盘萝卜糕放手掉落，翻在地上，这一刻，众人看着相拥而泣的这对母子，也没人去管地上的这盘萝卜糕了。
忆亲父亲走失那时候，因为年纪还太小，连自己的姓名也说不出来，父母姓名也不知，只知道自己叫小勇。走失的那天是搬家的那一天，一家人匆匆忙忙，中餐把煎锅里的萝卜糕用纸袋一包带着边吃。
妈妈不见了之後，小勇就站在街头痴痴等着，啃的是手中香煎微焦的萝卜糕，从那天起，萝卜糕的香味成了对妈妈记忆的味道，在路边等着妈妈来牵他回家，苦苦等待，殷殷盼望，在一生中盼着能再次尝到这味道，也牵连了妈妈慈爱的味道。
在好久好久以前，几乎已经忘记的记忆，早就放弃的希望，竟然重新找回了，而且是真的，惊喜又害怕，好怕好怕这一切只是在梦里。
忆亲爸爸一手拥着妈妈腰身，一手紧握着妈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闻着妈妈的味道，彷佛深怕这将近五十年前松开的手又牵丢了。
这母子两人长久分离，彼此思念，一个还是对着小男孩都极好，对人总是心慈面善，一个则遇到穷苦的老婆婆即会心软不忍，乃是这两人心仍相系之故。
命运如此作弄人……
而命运竟然也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因为这萝卜糕的无端牵引，终究还是让母子两人相认在一起了。
忆亲早已泪水盈眶，实在不忍心，赶紧走过来伸手揽着阿婆与爸爸，右手轻抚着阿婆的背，安慰着说：「阿婆……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良文看到身旁的忆亲脸上泪珠不停滚落，想起一事，伸出手贴在忆亲的手背上，缓缓的轻声说道：「小亲……阿婆真的是你的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