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冰懒散且随便地排了几条笋乾,後转首看向云,见他头低垂不再看自己,甚是专心,手上笋乾也越渐减少,後又至竹篮里补充,如此来回数次,竹篮内的笋乾也越发减少。
炎冰唇角突扬,眸底无波,他将塞在袖中的掌掏出,纤白的指一晃,便见一道淡芒再现,转瞬间,一大片空地全排满了笋乾,竹篮内的笋乾则大为减少,约剩两把即可排完。
云哼着小曲儿,微微晃首,将掌中笋乾俐落地排完,後伸手欲掏放置在身旁竹篮内的笋乾,然而手一掏,那陡然空荡的触感令他为之一愣,猛抬头,却见笋乾整整少了一大半,而原本蹲在他身侧的炎冰已站在远方,原先的空地则布满排放规律的笋乾。
云晶亮的眼瞳再次大瞠,哼到一半的小曲儿尾音也滑稽一岔,转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一阵静默伴着浓郁的笋乾味,两人大眼瞪小眼,此情此景显得有些诡异,蓦然,云高声一呼:「温水你好棒!你好厉害喔!」
云甚为激动地朝炎冰竖起两只大拇指,炎冰神情原是淡敛,然而在见到他透着崇拜的晶芒之际,紧抿的唇角也不自觉绽出一抹得意的浅笑,他将下颚微微抬高,睨视着云,以食指揉了揉鼻,朝云轻哼了一声,殊不知他这模样,像极了一个被夸赞到既显得意又显害臊的小屁孩。
「你真是高手,喔不,是天才!大神啊!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小孩了!大人快教我,你怎麽做到的?」云猛冲上前,涎着笑脸帮他按摩,双眼绽着崇拜的光芒,眨眼间瞳底好似浮出金币一般。
太好了,没想到捡了一棵摇钱树,看来今天能排好几篓了,一篓五文钱,三篓就十五文钱,四篓、五篓……呵呵呵……
有了温水,就算以後没得住二层天也没关系了,如果能学会他的「无敌排笋手」,还能招收弟子,当起师父来,未来定衣食无缺,说不准他还能变成大富翁呢!
思及此,云再次傻笑,然而掌中按摩的力道依旧未减。
「啐,这点小事这麽简单。」炎冰闭上双眼,享受他崇拜的言语与轻巧的按摩,唇角勾得更加上扬,尖巧的下巴抬得更高。
「那温水大人可以教教小的吗?」云眨了眨甚显期盼的亮眸。
「哼,这有何难。」炎冰优眉一挑,手指一晃,然而术法尚未施放,却突然停滞了住,唇角弧度瞬敛,小指一缩塞回袖中,他心下暗忖:「该死,吾差点中计了!」
果然啊果然,他果然是故意引吾施上术法,他果然怀疑着吾!
炎冰倏然站起身,跃离云数步,神情凝肃地望着他,望进他那双湛蓝如天的眼瞳,自他眼底却见不到一丝阴谋,若不是他藏得太好,就代表是无辜的,当然,炎冰可不相信眼前人毫无心计可言。
「桔云你……」
原欲摊开话语,然而炎冰语未落,却闻身旁门扉「咿呀」一声打了开来,一名妇女手捧酒壶含笑地走了出来。
「小哥你渴了吧,这是我们家酿的梅酒,适才才开封而已,请你喝喝看。」妇女瞥了炎冰一眼,笑道:「瞧你的样子可是想喝?」
妇女伸手将酒壶搁在炎冰面前,炎冰伸手欲拿,孰料下一秒妇女又将酒壶缩了回去,伸手捏了捏他的颊,却被他一手击开,冷眼瞪视,妇女见状仅是笑道:「呵呵,可是小孩不能喝。」
炎冰冷冷扫了妇女一眼,後撇首不看,他唇角微微上扬,那是嗜血且带仇意的冷笑。
「小哥给你。」妇女将酒壶递到云面前,却见他突地一愣,猛摇首道:「谢谢你,可是我不能喝酒。」
「喔?为何不能喝酒?」妇女一怔。
闻言,炎冰眯起双眼,也感到十分好奇。
「因为我酒後会变得……怪怪的。」云挠了挠发,羞涩地吐了吐舌瓣。
妇女闻言倒也未强迫他,仅是「喔」了一声,耸了耸肩,感到没趣地转身回屋。
「为什麽?」待妇人入屋,炎冰上前凝视他的面容,见他眼底清澈不似撒谎。
「呃……因为我酒後会失控。」云蹲下身继续排起剩余的笋乾,眼神闪烁有着闭谈的意味。
炎冰便是看中如此,眯起眼眸缓步接近他,蹲下身於他耳畔再次询问:「喔?是怎样的失控?」
「我也不知道,因为醒来我全都忘了。」
「那你怎知道你会失控?」
「那是因为……」云左右看了看,突然压低嗓音道:「我不是有跟你说过,我之前住在二层天吗?」
「嗯,如何?」炎冰轻挑优眉。
「唉,跟你说,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衰!」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呃,对喔,呵呵……」云乾笑几声挠了挠发,故作神秘地凑近炎冰耳边,他温暖的热气扑上炎冰的耳畔,挠得炎冰一阵麻痒,炎冰习惯性地拧双眉瞪了云一眼,却见他湛蓝眼瞳与自己十分靠近,那双眼眸好似能摄人魂魄一般,令炎冰身子一颤,心脏有些不适地加速跳动。
炎冰咬牙撇眸,双颊难以扼制地微微胀红,他在心底暗忖:「就是这双眼,那日的耻辱,一年後吾定加倍奉还!」
每每专注於这双眼,他就会莫名说错话,都是这双眼的错,定是过於气愤的关系,才会使他心绪紊乱。
「我跟你说,听说我这双眼与过去神魔大战里头的神只思雪十分相像呢!」
「思雪?」炎冰反覆念着此名,感到熟悉却又无印象。「思雪是?」
「就是那个背叛天界的夜冥,他的爱人,被逼跳崖的思雪啊!」
闻言,炎冰双眸由疑惑转为恍然的精明,一瞬间所有事情都接上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思雪,怪不得夜冥会背着他偷偷接近此人,可是……他却说自己的眼瞳与思雪相像,难不成……他并非思雪?
「所以你不是思雪?」他说他是云,可实际是桔云,如今又说自己佯装思雪,他到底有何阴谋?
「当然不是啦!我这麽丑怎可能是!」云皱皱鼻,指了指自己缠上绷带的脸蛋。「不解下来你不知道,我长得有多可怕!」
炎冰冷啐一声,不信。
就因当初在中央界他已见过云的真面目,且不说那模样与丑陋沾不上边,就说他身为无性别的灵体,样貌一定不会太差,甚至比他不少妃子长得还……还可以看,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只是比较顺他的眼而已。
不想夸赞他,炎冰忍不住将思绪打了个弯。
云十指成爪弯曲,假装恐吓地嘶声道:「你别不信,拆下来定吓死你。」云想吓吓他这个「小鬼头」,孰料却被他冷寒的眼神给冻了回去,只好摸摸鼻子继续弯腰排笋乾。
哼,这家伙所说的话果然不可信,就连待他的态度也不一定为真,倒是他说的饮酒後会失控,不知是否为真了。
瞧他害怕的模样,就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应该没必要骗他才是……
「你适才话未说完,说是如何饮酒失控?」
「呃……就是对桔雪大神做了些怪事,不过我也不太明白到底是何事。」云双眉揪成一团,一副甚为苦恼的模样。
一旁的炎冰,一双紫红的眸瞳被阳光衬得晶亮,然而眼底却浮上一丝寒意。
哼,你说不能喝酒,吾就逼你喝!
好半晌,云终於排完余下的笋乾,他同屋内的妇女领了五枚铜钱後,牵起炎冰的小手,喜孜孜地走出围篱外,打算先去买包子,晚点再继续回来排笋乾。
临走前,炎冰回首冷眼扫过一切,定睛於中央矮屋之上,他略眯美眸,唇瓣微启寒声道:「大胆妖妇,竟敢对吾无礼,下场自己负责。」
虽说魔界不可找四界众生的麻烦,可是他手下又不只有魔界魔灵,那血契也无说妖灵不能自己打自己人。
思及此,炎冰唇角上扬,不再看向那间矮屋,回首望前由云牵手前行。
敢对吾不敬,吾定要她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