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一，你在干嘛？」
校舍和篮球场中间的通道，是我们班负责的外扫区域，其中又以最角落这块最为麻烦，因为栽着一颗不知道几岁的不知名的树，枝叶繁杂遮住了大半天空，每天光打扫它落下的叶子都会想哭。打小就跟签运无缘的我，在光荣地领了卫生股长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後，更光荣地抽到了这个位子的打扫权……
又是从树上倒挂下的身影，我看着你和我相反的笑脸，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猴子转世，怎麽每次都从树上出现？
我的好奇，当然也付诸行动直接开口发问。
「哎呀，小高一这麽聪明，你怎麽知道我们班都叫我猴子？」
丝毫不把高度放在眼里，你轻巧地翻身跳下，就踩在我好不容易聚拢的枯叶堆上，瞬间凌乱，气得我忍不住瞪你。
「抱歉抱歉，不过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难得我们那麽有缘是吧，小高一。」你伸出的手掌心向着我摊出友谊的气息，我却不大懂为什麽你要说我们有缘，直到你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侯与樵，虽然不是猴子的猴，不过也是同音嘛，与是参与的与，樵是樵夫的樵，跟树很有缘呀所以我常常出现在树上不奇怪吧！」
第二次的见面，你在我心里打下了另一道印记：茂密的枝叶里倒挂的笑容，脸颊因为动作而微微充血泛红，灵活地翻身落地，轻巧巧地显得游刃有余，我却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吓一跳。
「所以你怎麽会在这儿呀小高一？」
我想，你大概不懂也不会接受别人拒绝的，很直接递拉过我原本握着竹扫帚的手握着晃呀晃的，问题也晃呀晃的抛过来。
「学长可以不要一直这样喊我吗，我有名字，不叫小高一……」
大抵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有的通病，我当然也没能例外；最讨厌被人说还是个小孩子，被归类在长不大的那个区块，拖着纂着一些小动作，试图证明自己成熟了。
「哦？那太好了，快告诉我你叫什麽？」你微微扬眉，我呆了一下才意识到话题被你如愿地带了过去。
「王语乔……」不甘不愿地讲出我自己的名字，你忽然大叫了声，又吓到我一次。
「我们真的很有缘呢，名字都是同个音。」
你笑嘻嘻地又晃了晃跟我握着的手，又是一个後知後觉发现，从刚刚起你就一直没放开我的手过。
而报上了名字，并没有因此改变你对我的称呼，仍旧是「小高一、小高一」的喊个不停。你捞过我另只手握着的竹扫帚，动作俐落地把刚才被你踩乱的树叶堆聚拢，用畚箕把它们全装进大黑塑胶袋里，嘴里不忘问着为什麽是我一个女生负责扫这里。
「抽签抽到的……」我小声说着，掏出口袋里写着扫区分配的纸条，签还是我自个儿写的，那麽多人同时抽，还能剩下这最後一张就是我，还能不背吗？
「哈哈哈，小高一你运气这麽背啊！」
听完我的前因後果，你笑得十分不客气，虽然是事实，但我还是忍不住鼓起脸蛋。
「抽到下下签也没关系啊，我帮你转运。」
你抽走了我手上的纸条，动作很灵活地踩着树干三两下又爬了上去，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揪过一把枝枒，藉着须根就把我的纸条给缠上去。
你说，把坏签绑起来，就不会再跟随我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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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怀念喔……」
战战兢兢地度过第一堂课的洗礼，学生的热情还真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却不会因此讨厌他们，因为那时候的我们也是这样吧，无忧无虑的可爱。
趁着空堂的空档，循着记忆绕过校舍，走入这条和篮球场相间的通道，这麽久没回来，学校里有好多的变化，幸好，这里没什麽变。
这麽说也不大对，走到进头的我望着眼前那颗依然存在的大树，样貌却轻减许多，像是整整瘦了好大一圈，枝叶也不再像个大绿伞一样遮住那一角的天空，我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看到树旁的围墙，原来跟其他围墙差不多，还白了些——
向外望去，是学校的侧门，巷弄的缘故，没什麽人车的寂静，在树後缕空的间隔看去就像幅画……
然後我看见了学生说的那间饮料店，在一排同是灰色的骑楼建筑中，突兀的绿。